杜少陵那一刀虽然直接将我捅了个对穿,但却奇迹般的没有伤到我根本。事实上,配合伤药和大祭司优秀的恢复能力,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我肚子上的伤就基本已经痊愈了。
这也再一次证明,蛇宝宝的确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或许是唯一一个可以轻而易举杀死我的人。
一想到蛇宝宝,我就又想到杜少陵最后说的那些话。
他就是传承,他知道的事情、蛇灵一族未必知道,而他不知道的内容、再德高望重的长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就是传承知识的霸道,身为祭祀的我本来是应该最清楚的才对。
可我自己乱了心,还以为他是为了尽到灵王的职责保护蛇灵一族,才故意不肯带蛇宝宝回去。
我将杜少陵当成是什么样的人了?他再无情再铁面无私,可什么时候为了蛇灵一族,真正伤害过我?
如果有办法可以救蛇宝宝,那就算不能把他带回族中,杜少陵恐怕也会自己先回去一趟,找到解药再回来的吧。
我睁开眼,一点都没有从睡梦中醒来时的神清气爽,反而被自我厌恶和焦心忧虑折磨得四肢沉重,挣扎了半天都没有坐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刀留下的麻痹的效果还在的缘故。
我狼狈地跌回了松软的被子里,只觉得满心气闷。杜少陵就坐在我身边,用他那无奈心疼又带着悲天悯人的目光看着我,可就是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狼狈地和床铺作斗争,试图完成“坐起身”这么个简单的动作。
他不开口,我也不说话。我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总觉得怎么都尴尬。
我误会了杜少陵,还连带着连阿金和太攀他们都因此产生了芥蒂。但是,我真的没变法放任蛇宝宝不管啊。
我要想办法就他。
如果蛇灵一族的传承没有用,那大不了我去问女娲众。
他体内的是咒文也好、降头也好,总归都是女娲众弄出来的。只要我能够找到他们究竟藏身在哪里,那么,说不定就可以救到蛇宝宝了!
我始终不知道那个面具男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是我却知道,他对我显然不同寻常。
当然,这不是什么暧昧的特殊待遇,而是要将我挫骨扬灰的莫名敌意。
说实话,就那个面具男给我的感觉,他眼中我好像比杜少陵这个灵王还要具有更大的威胁性。
作为一个怎么都死不了的威胁,我想,我还是挺有和他们谈判的资本的吧?
杜少陵的视线在一旁如影随形,探究的衍射你反复在我的脸上游走,里面的担心不言而喻。
我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怕我万念俱灰之下,抹脖子自尽?
应该不会。
杜少陵太了解我了,他知道这种时候,我只会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破而后立,用某种别出心裁的手法去拯救蛇宝宝。
我想,他应该是在我的脸上看出了不顾一切的疯狂,所以突然开口:“昝小之,你在想什么?”
“你管我在想什么。”我别开头去,看着窗外的景色笑。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灰蒙蒙的起着雾霾,但愿一会儿能有一场雨,洗一洗这满是污浊浮沉的空气。
也洗一洗这乱了的世道、乱了的人心。
杜少陵被我冷淡的回答一噎,大概是以为我还在生他的气,语气放得更加软了:“小之,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做事……这一次是我做错了,你不要生气。”
我转过头,苦笑着看着杜少陵:“你做那一切,都是为我好吧?”
杜少陵一愣,下意识地点点头:“当然是为你好。”
我朝他笑:“那我为什么要生气?”
杜少陵彻底说不话来,只是看我的视线更加古怪了。
我深深地觉得,他恨不得帮我去找一个心理医生来,看看我是不是有什么精神扭曲的倾向。
可这么说来,我的精神不是早就已经扭曲了吗?
我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向杜少陵解释,他才会相信我真的不生气。
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我知道所有的道理。
所以我不生气——我只是不接受罢了。
就好像我无法接受阿金、太攀和朱苓他们身为我的血契妖灵,却听从杜少陵的命令行事一样。
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我以后会忍不住怀疑,杜少陵和阿金他们以后还会怎样在坚信着“为了我好”的情况下,在我的背后动多少小动作。
有些事情是原则的问题,和个人感情没有关系。作为我的血契仆从,阿金他们应该对我百分百服从。说得难听一点——他们以为自己是谁?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个资格立场来决定应该做些什么。血仆存在的最大价值,就是唯命是从。
而杜少陵呢?
他是我的男人、我深爱深信的人。作为爱人,他可以担心我,但是他不能够忘记我既然将信任交到了他的手里,他就绝对不能让我失望。
如果是作为灵王,他有些事情必须瞒着我、不能告诉我,那我还能够理解——但是,那也只是在杜少陵明确说出“这件事不能告诉你”的情况下。他要是敢对我撒谎,我分分钟一巴掌把他扇去太平洋。
所以,这一次他的确是做过火了。
蛇宝宝是我的孩子,而且还是杜少陵在强暴了我之后让我怀上的孩子。于情于理,他都没有那个权利背着我轻而易举对蛇宝宝是生杀予夺。
好吧,不是轻而易举。如他所言,这事儿对他来说也不容易。
可那又怎么样,如果真的那么不容易,就应该来与我商量。
我冷冷看着杜少陵,面无表情地补刀:“你不要不相信。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就是有点失望而已。”
“小之……”
“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一个人在背后玩什么无私奉献的游戏。”我勾起嘴角,嘲讽地向杜少陵摇着头,“这剧本,不合我的套路。”
杜少陵张着嘴,已经完全不敢说话了。
也对,他说一句我能够说十句,这有什么好争的?
更何况,我本来就没有想要和他吵,只不过是看杜少陵这一片苦情深重的样子有点恨铁不成钢,所以一不小心就开启了毒舌吐槽模式,结果,反倒更加让他误会我是在生气了。
我没办法,只好干净利落地向他下了最后通牒:“少陵,我爱你。真的很爱很爱,这一点你不用怀疑。夫妻没有隔夜仇,这方面你真不用担心。”
杜少陵叹了口气,看我的眼神却变得更加心疼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仿佛在看着易碎珍宝一样的视线却忽然让我觉得很烦躁。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算是勉强冷静下来:“不过,蛇宝宝这件事情我不会坐视不理。你要么就想办法将我困住——下药、催眠,随便你怎么做。否则我就是断手断脚从这里爬也要爬出去,想办法救下我的儿子。你也不用指望这一次阿金他们还会帮你。这群家伙我自然会好好收拾。”
杜少陵怔怔地瞪着我,仿佛到现在才刚刚认识我看透了我一般。
我的心头空空荡荡的,脸上却还是在笑:“你不喜欢我这样。”
不是疑问,是陈述句。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杜少陵一点儿都不享受我如今的状态。
让我惊讶的是,他却摇了摇头,凑上前来轻轻吻了吻我:“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我只是心疼。如果你费尽心思,最后还是没办法救他,那你得多伤心。”
我没有想到,这湿漉漉凉飕飕的亲吻竟然一下子打破了我的心理防线。我抓住杜少陵的衣服,将头埋进他胸前,闷声说道:“到时候,我就扑进你的怀里大哭三天三夜。但是现在,我还不能放弃。”
杜少陵看着我,半晌之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的手臂收紧,用力地将我揉进怀里:“昝小之,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我靠在他的怀中,身体完全放松:“不知道,你说怎么办?凉拌蛇肉好像不能吃。”
“……我真的服了你了。”杜少陵的双臂在一瞬间松弛下来,然后哈哈大笑,“昝小之,我服了!真的是服了,也是栽了!不过栽在你身上,我心甘情愿。”
“那就说好了。”我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泪意不断上涌,又只能狠狠压下去,“你应该也猜到我要做什么了。”
杜少陵点了点头,宠溺地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发:“你要找女娲众,就去找吧。我会尽全力阻止你,阻止不了,那也没有办法。但是不管做什么,自己都一定要小心,知道吗?失败了也没关系,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如果……”我犹豫了一下,抬头看着他,“如果女娲众真的有本事帮蛇宝宝恢复原状呢?”
“那就要看,你觉得他们提出的代价是不是值得你付了。”杜少陵看着我,眼中的信任仿佛灼热的火光,刺得我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值不值得我付。
如果女娲众的条件是我与蛇灵一族为敌呢?
如果女娲众的条件,是我和他们同流合污犯下十恶不赦的罪行呢?
那到时候我怎么办——为了救自己的孩子,我真的什么都能够去做吗?
我知道,这一句句都是杜少陵的双眼传达的问题,而恰恰也是我的扪心自问。
他怎么就那么了解我呢,怎么就那么……温柔到了可恶可恨的地步呢!
我张开嘴,在杜少陵的胸前轻轻咬了一下:“我遇到你,才真的是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