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之间被人抱住,我就算有再强大的力量,这一刻也只能按照女性的本能发出尖叫,同时身子向下缩起,狠狠一肘子往后面撞了过去。
背后的人结结实实挨了我一下,却只是抬起手来捂住了我的嘴,然后压低声音换了我一声:“小之!”
“唔!”
我惊讶地僵住了身体,见状,背后的人就立刻松开了对我的钳制:“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吓唬你。”
“你怎么在这里?”
这本来只是下意识的一句自然而然的问话,可是说到了嘴边却变了味道,语调一转,听上去更像是带着哭腔的撒娇和吓坏了的埋怨。
至少,杜少陵显然就听出了这样的意思。不然他又怎会重新抱紧我,双臂都在隐隐的颤抖:“我进来这里之后,就追丢了梁蝶,然后,我听到你和你的蛇仆他们在争吵,就顺着找过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继续往里走,突如其来看到这些东西,一定会害怕。”
“我才没有害怕。”我倔强地回嘴,身体却不自觉地松弛下来,“我是被恶心到了。恶心和害怕,明明是两回事。”
“好好,两回事。”杜少陵一边宠溺地说着,一边轻柔地抚摸我的头发。
我渐渐冷静下来,红着脸离开了他的怀抱:“我还以为,你往上走了。”
杜少陵一愣,反问道:“你不是?”
“额……”我目瞪口呆,只可惜黑暗里看不到彼此的表情,所以白白损失了不少视觉效果,“不是,我杀了那只蜘蛛,然后……掉下来了。”
我说到这里,也觉得不对了。如果杜少陵是在一路往上,而我是掉到了最下面,那我们怎么都不可能相遇。除非,这里的空间本来就是扭曲的。
看来,这大祭司遗迹里头有的是弯弯道道的呢。也不知道女娲娘娘,是不是知道这鬼地方的存在?
杜少陵摇了摇头,说:“这里的惨状,不像是灵王的风格。”
“你怎么知道。”我耸了耸肩,自从被阿金给嘴炮之后真心对人性和蛇性产生了怀疑,“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的。我还以为阿金他一定会留下来陪我的呢。”
“我听到你们争吵的内容了。”杜少陵哭笑不得地替阿金辩护,“你也不能怪他。”
“我是这么蛮不讲理的人么?”
我撇了撇嘴,这么聊了聊天,心中的怨气抒发出来了许多,思想自然也就不再钻牛角尖了。
我知道阿金那也是出于谨慎,换成是我,当时也会这么做。
至少他还保持着冷静,也至少我及时想到让朱苓用蜘蛛网联系大家的方式,否则真的因为彼此猜疑和视觉上的干扰而自相残杀,那才是最糟糕的结果。
我叹了口气,问道:“梁蝶呢?”
杜少陵跟着我叹了一声,回答:“我也不知道。我们一踏进来就分散了,也是能够听到彼此的声音,却没有办法接触,所以,她立刻向着远离我的方向跑开了。”
我连忙指出:“张杏雨说,她从梁蝶身上感应到狂喜的情绪。”
杜少陵沉吟片刻,说道:“因该是因为她找到了一块指路灵牌。我就是那样才跟着她一路来到这里的。”
“你的意思是……她可能早就已经从这里走出去儿?”
指路灵牌这四个字听起来绝对是好东西。可惜,好东西要是落在梁蝶手里,那就让人高兴不起来了。
明明我才是这一代的大祭司,可是从进到这里来之后就没有捞到过半件宝物,反而是在不断地被测试、被埋伏,到现在直接就落入了地图外的范围。这让我不禁奇怪女娲娘娘这位初代灵王到底是怎么当的,怎么自己留下的遗迹,却连给继承人的地图都不完整呢?
杜少陵没有回应我消极的猜测,只是转而说道:“我能够确定的是,可能只有蛇灵一族的血脉、或者祭祀一族的血脉才可以进入到这里来。所以阿金他们,现在应该是已经出去了。”
我皱着眉头:“可是梁蝶……”
“梁蝶进入这里之后,也感到很惊讶。”杜少陵说道,“她还以为,是我这个当代灵王在其中做了手脚。”
“也就是说,不论她的指路灵牌还是我的地图,里面都没有这一段路的记载。”
杜少陵嗯了一声。因为无法分辨四周的方位,他暂时也不敢带我随意走动,所以,我们就只是这么站在原地交流着:“我并不认为梁蝶一开始知道这块地方的存在。如果要我说,这一段诡异的混乱空间应该是在女娲娘娘陨落之后才建立的。”
“目的呢?”
这才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我不在乎是否有人后来进入这里建立了这么一块奇怪的空间,但是,他们的动机是什么?
假设这里是女娲众建造的,那目的肯定是为了阻止后来人得到这处遗迹里藏着的东西。可如果那样的话,同是女娲众的梁蝶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里的存在?
当然,这有可能是因为梁蝶的段位不够高。但是我总觉得这其中有哪里不对,毕竟,女娲众现在对梁蝶的重视是显而易见的,不然,也不会特地将风希派到这里来阻拦我。
既然风希接到的命令是杀死我、而不是“协助梁蝶”,那就说明,女娲众至少确信了梁蝶有本事将东西拿出来,只不过拿出来了她也未必没能个本事或者那个命去用而已。
我知道这样的推测非常站不住脚,但反过来说,这也并不是百分之一百的无稽之谈。
而杜少陵的一句话,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这里,不可能是女娲众建造的。”
我看不到他的脸色,却能听出他语气之中的沉重。即便如此,我还是尽责地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只听杜少陵带着一点不屑说道:“因为空间之力是灵王的核心力量。女娲众不过是血脉的窃取者,这样的力量,他们是没有办法用的。”
“我们不是讨论过了,什么窃取血脉——”
我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四肢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女娲众在这场讨论之中,究竟是不是窃取血脉的卑鄙小人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应该是:女娲众“无法使用空间之力”这条事实。
混乱空间的目的,很明显是为了阻止蛇灵一族、祭祀血脉或者女娲众成员的入侵。
而身为女娲众的梁蝶进入这里之后,和我这个祭祀血脉一样的人相同,没办法找到出路、同样被隔绝、且同样事先不知道这里的存在。
至于杜少陵……
他刚才说,是听到我和阿金他们吵架,担心我一个人在这里乱摸索碰到腐尸被吓坏,所以才特地赶过来的。
但是,这样根本就说不通啊。
这里的空间,应当是彼此不相重叠的。
阿金、太攀蛇、和朱苓之所以被分在一起,恐怕是因为他们都享有我的血契,所以理论上来说,算是同一个人的缘故。而张杏雨被完全压制了气息和灵魂活动,严格意义上说来和一块死肉没两样,属于没有生命的物体,所以自然也不需要单独为她分出一块空间来。
而杜少陵和梁蝶,还有我和阿金他们,则是完全被分开了。因为,我们都是具有独立灵魂和不同血脉力量的生物。
当然,我也可以说因为我的体内带有杜少陵的残魂,所以,我们实际上是被分在同一层空间里了。
但是血脉呢?血脉怎么说?
暂家的祭祀血脉,和杜少陵的灵王身份,很明显是不一样的吧。
魂魄再怎么带有类似的气息,我也不觉得这片混乱空间会蠢到分辨不出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人的事实。
更何况,我们还是先后在不同的时间内进入这片空间的,被分配到一起的几率,真是微乎其微。
当然,这并不是唯一的疑点。
还有一点,就是从阿金将我一个人丢下,到我走到这里,前后至少经过了五分钟。我的移动速又不慢,换言之,这里和我起初所在的地方还是间隔了一段距离的。杜少陵说他从这里听到了我和阿金他们争执的声音——这种事情在感应能力被周边黑雾限制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做到。
所以,杜少陵之所以能够找到我,只有一个原因。
这片空间是蛇灵一族的人设下的,所以,同样拥有蛇灵血脉的杜少陵才能够在平行空间夹层之间轻易地移动、才可以在无法确定方位和使用感应能力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找到我。
寒意一点一点地爬上了我的背脊,可表面上,我还需要对着杜少陵笑:“那就真是奇怪了,不知道究竟是谁用设置下这处空间的?你、我、梁蝶,我们三个把蛇灵、祭祀和女娲众三条血脉占满了,却谁都不知道该怎么离开这里。”
“现在,只能先继续向前走了。”
杜少陵点了点头,拉起我的手,几乎是硬拽着我往前走去。
我机械化地跟着他移动着步伐,两耳之中一片轰鸣。
他在骗我。
他一开始就能够在这片空间里移动自如。
为什么,杜少陵要对我撒谎?
或者用阿金先前的疑问来讲——现在拉着我走的这个人、这个东西……真的还是杜少陵吗?
以及……
如果这真的是杜少陵,那么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保护蛇灵一族的正统?那么如果让他知道我已经发现了这其中的秘密,那么……他会把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