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人听着,我给你一分钟时间投降,否则我不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我躺在一片血泊之中,隐约听到外面的人这么喊道。
所以我才讨厌以化学火药爆炸为动力的动能枪械。
为了防止子弹在出膛时发出了巨大声音对耳朵造成伤害,我将耳朵对声音的分辨能力调为模糊。这么做使我无法从脚步声来判断对方的人数,更不用说对方所持的枪械以及枪械的种类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里肯定已经被包围到一只鸟都飞不出去了!
我对那些家伙的准头有很大的信心,因为这里是货真价实的军事基地!
而我现在呆的地方,是我劫持他们的,同时也是把我送到这里的飞机里。
你要问我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的情况,那还得从五天前说起。
我在广场6点钟方向右侧较矮一栋的大楼18层左数第12个窗户的房间里等了一夜,收获甚微。在第二天早上10点钟左右,我被隆隆的轰鸣声惊醒,这是与当初押送我来到这里的飞机同样的引擎。
我一把抓过放在旁边的望远镜,看着那只双螺旋桨钢铁大鸟降落在广场的中心。
我看到从打开的飞机后舱门走下来一个人,那个人受到惊吓似地做了捂耳朵的动作。我看到飞机内飘出一股硝烟,估计在视角死角的某处,有个人已经躺在了血泊之中。
那个人环顾了一下四周,走向了一个呆在大楼阴影中背靠绿化带的长椅。在那里,坐着一个身穿西装,翘着腿坐在椅子上的人。
他们接下来应该会说些什么,而他们说话的内容,我应该已经知道了。
我的脑袋离开了望远镜,在人群中寻找一个身穿黄色淑女连衣裙,头戴红色围巾宽大这样帽女士。
没错,我找到了,顺着我三天前的记忆,我在靠近我所在的大楼这边的人群中找到了她。
我有点发懵,我又将视线转到了那个刚下飞机的人身上。
坐在长椅上的那个人说了什么,刚下飞机的家伙回头望向了我这里。
我有种强烈感觉,那个人的目光和注意力完全不在我的身上,我瞥过脸去扫了一眼放在一旁的望远镜。
“狙击步枪啊。”我感叹道。
我猜某个酒店505房间的门明早会迎来它的浩劫,里面会住着一个大小便失禁的客人,这个客人会在大雨不适合出门的第二天研究他在电脑里看到的一切……
我坐在椅子上,木讷了很久,直到天边最后一丝晚霞的消失。
确定这件事,比确定我被流放到时间之外要压抑100倍。
我虽然只在这个世界存在了不到168个小时,但是种种迹象表明,这个世界的时间是以一个以72小时为循环的世界,不论发生了什么,72小时之后,这个世界又会变回它72小时之前的模样。
但是,如果这个世界是一个以72小时为循环的世界,那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现在的地方?
我的意思是,我也是这个世界的一员,为什么我没有在72小时候后被“重置”,重新来到这个世界?
仔细一想,这个问题的回答是那么简单:
因为这是为我量身定做的监狱啊!
莫比乌斯环。
公元1858年,德国数学家莫比乌斯和约翰·李斯丁发现的,是三维世界看到的二维莫比乌斯环。把一根纸条扭转180°后,两头再粘接起来做成的纸带圈,具有魔术般的性质。普通纸带具有两个面,一个正面,一个反面,两个面可以涂成不同的颜色;而这样的纸带只有一个面,一只小虫可以爬遍整个曲面而不必跨过它的边缘。这种纸带被称为“莫比乌斯带”。也就是说,它的曲面只有一个。
有二维的莫比乌斯环,当然也会有三维的。
类似于那只小虫,三维的莫比乌斯环给人类的感觉,就好像你一直往南走,最后却发现你从北面向南走到了你原先的位置。在三维的莫比乌斯环中,南就是北,东就是西。
我仿佛感觉到地平线处的世界远远地向天空翘起,那里有城市,有海洋,有荒漠,有沼泽,有森林,有雪地。他们渐渐地卷起,在相遇的时候慢慢地拼接,我就被包裹在这个地球一样巨大的“环境”中。就好像太空与地球的物质发生了转换,以前是太空的地方,现在全是土地;以前是土地的地方,则是我现在看到的大气。
这感觉,就好像一只蚂蚁被关进了一个无缝的乒乓球里,不论怎么爬,都无法逃离这个世界。
身边的所有景物都是那么虚无缥缈,但同时又是那么地真实。
因为这次扭曲的,并不是人类以感觉器官可以感受到的三维世界的形变,而是更高位的时间维度的形变。三维世界在时间的扭曲中,自身的形状完全不受影响。
在到来的新一轮的循环中,我拖走了那个在飞机前大呼并且中弹的人,趁机混入了飞机。
“对未来感到迷茫的话,何不先回原点去看个究竟?”
我躺在血泊中,微微抱怨:
“我回来了,只不过这个原点,不是我要的原点。”
“警告,请更换弹夹,警告,请更换弹夹……”
飞机自动防御系统的语音一遍又一遍地提示着。但是,打了这么长时间,飞机上的弹药早就被打光了,再过几分钟,外面的人就会冲进飞机,一阵机枪把我打成筛子。
然而,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他们把我当作了他们的伤员之一,抬到医务室去了。
没错,在自动防御系统给我争取的时间里,我换上了他们的衣服,我用生物可控意识机体重新修正了自己脸部的脂肪分布,模仿着曾经呆在飞机上的另一个人。至于那个被我模仿的人在哪里,现在怎么样,那我就不知道了。
然而,仅仅是面部的改变不可能在军营里隐瞒太久。
我在人们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溜出了医务室,把另一个人搞失踪之后换上了他没有血渍的衣服,顺便偷了一台军用计算机终端,黑了这个军事基地的主机。在四项式计算机面前,二项式计算机就好像四则运算一样直观了然。
既然回到原点这个方式行不通,那我们就长驱直入地去向未来吧!
一个有趣的想法在我的脑海里这么转悠着。
也许酒店的门可以在72小时之内修好;也许身上的伤可以在72小时之内痊愈;也许刻在树上的划痕可以在72小时之内消失……但是,我倒要看看,这个72小时的世界,怎么接下我这一招!
我回到了最初到来的那个广场,按下了全世界所有处于临战状态的核弹的发射按钮,不分国籍,也不分目标。这毕竟是这个年代最厉害的武器。而且,只要是联网计算机能操纵的,都可以被我所用。虽然有些核弹可能在中途被终止程序,有些核弹有可能在飞行途中被击落,有些核弹可能因为不可避免的误差而成为哑弹。但是,以当下核弹发射的基数,纵然有可以毁灭地球3次数量的核弹在中途被销毁,剩下来的核弹,仍然足以毁灭地球数次。
我以每分钟上千次的频率敲击着键盘,大脑将所有计算能力击中在黑客与反黑客的工作中,无关器官运作的计算一律放弃。
对,在核弹陆续到达目标的1-3个小时内,我会出现大小便失禁的现象,所以,这次我将操作的地点选在了厕所。
全球核打击总共持续了两个小时,在核弹爆炸的数量达到足够毁灭这个世界的临界点时,我终于放下了手头的工作,长出了一口气。
结束了。
我心憔悴地这么想着。
现在除了我所呆的这个厕所,世界应该毁灭了才对。
已经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的72小时循环,应该已经结束了。
没有人,也不可能有哪个种族,在这样的打击后,可以让世界在72小时之内复原。
对于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人来说,核战争与世界末日的区别并不大。届时,全世界的人类都将充满绝望,看着自己熟悉的世界变成一片火海;看着曾经蔚蓝的星球变得满目疮痍。
难道还有什么事情能比核战争更能令人心生绝望吗?
我想是有的。
那应该是我坐在卫生间的马桶上,幻想着世界末日的惨状;而我头顶的电灯,依旧发着温和柔媚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