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母一把拍在他的手上,骂道:“都说了几遍了,烧之前要喊苗苗的名字。”
“白苗苗……”大伯母幽幽地喊了一声,躲在外面的我被这语气吓得打了个哆嗦。
白鸽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大伯母这才满意地将这活交给他,回道:“老爷子喝过药睡着了,你晚上再过去。”
白鸽点点头,看到他给我烧纸钱,我第一次觉得他有个哥哥样。
爷爷年纪大了,虽然平时看着身体不错,但是我的突然去世对他来说估计是个不小的打击。
爷爷原本就知道我在半年内有生死劫,却没能坚持不将我送往医院,他肯定在自责着。
为人子孙,没能给长辈养老送终也罢,还要让长辈为自己的早逝伤心,实在是大不孝。
我心里塞塞的,飘进了爷爷的屋子。
爷爷躺在床上,额上敷着一条毛巾,是奶奶刚换上的。
我目送着奶奶端着水出去,开始考虑该不该托梦给爷爷。
鬼所用的是鬼术,鬼术的学习就像是我们在玩游戏的时候,到了某个等级以后自动解锁了某种技能,托梦这种鬼术,我早就学会了。
托梦的对象要求是血亲,若是给陌生人托梦,那就需要对方的八字相合。
当然,也有一些鬼会托梦给一些阳气衰弱的人,这种不计后果的托梦方式,会损耗鬼魂的阴德,一般是那些有极大冤屈的鬼魂才会使用。
爷爷跟我是至亲血脉,倒是能够托梦,只是爷爷正在病中,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住。
“小家伙……”
睡梦中的爷爷呢喃着我的小名,表情很痛苦,身上很快便冒出了冷汗,情况很糟糕。
“奶奶!快来啊!”我急着喊人,却忘了我已经是个鬼了。
这样不行!
我打算传音给奶奶,让她来看看爷爷,这样一来,奶奶肯定会知道我的鬼魂就在家里了。
这样也好,自己一个人担着也不是个事,还是跟家人们商量一下比较好。
奶奶听到了我的鬼语传音,很快便带着大伯和爸爸进来了。
“爸这是魇着了!”大伯一眼便看出了症结所在,问奶奶:“妈,有什么响的吗?”
“我记得你爸有个铃铛来着。”
奶奶闻言在床边蹲了下来,找准木床上的雕纹,轻轻一拉,便拉出一个暗格来。
暗格里面是一块印着八卦图的黄布,我的眼前一花,回神的时候却见一条一米粗的青色巨蟒趴在床上,巨蟒只探出了一截三米来长的身躯,围在爷爷身边,而下面的身体还在八卦里。
加大版的守护仙!
这是我的第一想法,这条青蟒的花纹跟吃掉诸怀的小青蛇一模一样,如果没有血缘关系,我直播把它吃掉。
奶奶正打算将八卦掀开,我忍不住现了形阻止她:“奶奶,别碰!”
“苗苗!!!”三个声音齐齐响起,估计连祠堂里的白鸽都能听到了。
青蟒从嘴里吐出一颗圆润的白色珠子,径直落入了爷爷的嘴里,我有些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总觉得喉咙被堵上了。
珠子碰到爷爷的嘴唇便化作一缕轻柔的白光,钻进爷爷的身体里,爷爷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些,呼吸也变得顺畅了。
“嘶~”青蟒对我吐吐蛇信,没有恶意,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我。
铜铃般大的血色双眸里眯缝着一条黑线,目光冰冷却又格外熟悉。
坑爹呢!不就是我在鬼域和泰国见到的红色眼睛吗?感情一直都是你在看着我呢?
当初我还以为是被什么怪物盯上,胆战心惊了好几天呢!原来是自己蛇!
呃……这个词好诡异。
不过蛇明明是近视眼,青蟒大哥为什么要炯炯有神地盯着我?您真的看得见东西吗?
青蟒似乎是在鼓励我,何止是通人性,简直是能看穿我的想法。
“奶奶,大伯,爸爸。”我挨个叫了人,笑得跟尴尬,该怎么介绍自己呢,总不能嬉皮笑脸地说“嗨,你们的孙女(侄女、女儿)现在是个鬼”吧?
“老头子,你快起来看看,苗苗回来看你了!”奶奶到底是个感性的老人家,泣不成声地摇着爷爷。
奶奶,您快别动爷爷了,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点,别再摇出事了,某个小说里不是有过这种男主被女主摇死的剧情吗?
呸呸呸,我这乌鸦嘴!
大伯和爸爸两个热血男儿也忍不住了,眼圈都红了。
在我看来,我们只是两天没见,而奶奶他们却跟我已经来了一场生死之别,感情自然不同。
我被他们感染得也很想哭,但是没有眼泪,只能干巴巴地看着。
“别……我……大伯,爸爸,先带着奶奶出去吧,我有话要跟爷爷说。”青蟒还盯着我呢,还是先把爷爷唤醒再说。
爸爸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我是鬼,等我飘起来的时候,愣了好大一会儿。
抱歉了爸爸,我实在是不能被你抱啊!沾染阴气以后,你会生病的!
爸爸是个无限宠溺孩子的家长,湿着眼眶点点头,跟大伯一起把奶奶扶了出去。
接下来就要施法托梦给爷爷了!
我小心翼翼地从青蟒身上飘过去,青蟒的脑袋跟着我的动作而转动,挺吓人的,让我总有一种随时会被咬一口的感觉。
“你不会趁我施法的时候咬我吧?”我忍不住向青蟒确认,青蟒灵性地摇摇头,没多大诚意。
但是青蟒如果对我有恶意,早就把我吃得连渣都不剩了,哪用等到现在。
放下心防的我对着在爷爷额上画咒,进入了他的梦境。
梦境里,爷爷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听收音机里的粤剧,而魇魔化作了我的样子,在一旁替他打扇。
魇魔是诞生于梦境的一种妖怪,经常利用人的执念,在梦境中折磨做梦的人,让他们沉浸在噩梦中无法醒来。
若是不能及时醒来,或是执念无法消解,做梦者的灵魂最终将永远留在梦境之中,成为魇魔的食物。
“爷爷,凉快吗?”魇魔笑眯眯地摇着扇子,眼睛狭长得像一条封,幽幽的黑气从中冒出。
爷爷哼着小曲,夸奖道:“我孙女扇的风,能不凉快吗?”
魇魔的嘴角咧开到了耳根,从背后伸出几根触手,分别卷向爷爷的四肢和脖子,“爷爷……为什么不救我?”
爷爷猛然睁开双眼,神色戚戚道:“苗苗……是爷爷对不起你……”
眼看着触手袭向爷爷,他却认命般躺着不动,没有反抗的意思。
“骗子!你才不是我!我明明比你高一厘米!”
我震怒地冲过去,将魇魔的触手斩断,触手化作几缕青烟,钻回了魇魔的身体里。
“桀桀……”魇魔已经变回了原形,赫然是一团黑青色烟雾,那些黑雾,就是魇魔吞噬的执念。
“爷爷,别被他骗了,我没有怪过您,这是我的命!”我挡在爷爷身前,防备着魇魔。
魇魔只是怪异地笑着,没有再出手。
“都是我……我为什么不把你留下啊!”爷爷一大把年纪,哭得直抽抽,我很担心他这么哭下去,身体能不能受得了。
“真的不是您的错,我是……这一劫是躲不过去的!我已经试过两次了!”我一时嘴快,将我逆转时空的事情说了出来。
爷爷果然停住了眼泪,鼻子却不由自主地耸着,“苗苗,你说什么呢?你做了什么?”
“桀桀~”魇魔在一旁继续充当背景音乐。
你够了!能不能别“桀”了,你把自己当反派吗?反派也不能笑得这么难听啊!
“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我变成这样完全是自食恶果,您别自责了!”
“桀桀……”我要发疯了,魇魔真是个话唠,我每说一个字他就“桀”一声,具体效果大家可以自行脑补,诡异的笑声让我头皮发麻。
“屁大点的事也来闯我的地盘……扫兴……桀桀……”
魇魔周身的青烟猛然散去,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出了爷爷的梦境,撞到了青蟒的嘴上。
还好青蟒没有张嘴,不然我真的送入蛇口了。
等我从青蟒的嘴上落地的时候,爷爷的手指动了一下,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成了?魇魔这么容易就放过爷爷了?还真是没耐性的妖怪!
“苗苗啊……”爷爷昏迷了很久,嗓子有些干哑。
没等我施法,青蟒嗤出一口白气,将爷爷包裹在里面,沐浴在白气里的爷爷精神似乎好多了。
“好了,施爷,多谢。”爷爷呼出体内的浊气,对青蟒道谢。
施爷?师爷?我偷偷看了一眼青蟒,青蟒轻轻点头,身子钻回了暗格的八卦布里。
“咳咳!”爷爷重重地咳了两声,盘腿坐在床上,面对着我,“好了,说吧,你到底闯了多大的祸!”
爷爷怒目圆瞪,完全看不出梦境中的戚戚之色,威严的气势吓得我鬼躯一震。
我缩着脖子,主动跪了下来,“爷爷……这个……然后就……所以……”
“给我好好说话!别这个那个的!”爷爷猛地拍了下床,还好床下的垫子够软,就冲爷爷这个力道,徒手劈床也不是不可能的。
“真没什么大事,就是跟四面佛做了个交易……”我小声回话,盯着床下的布鞋,“他送我回到一个月前,我帮他传个东西……”
说到传东西,我突然想起来,舍利子哪儿去了?
“对了爷爷,我带回来的舍利子呢?”
爷爷恨铁不成钢,一把抓起枕头,砸向了我,枕头从我的身体里穿过去,落在了地上。
“你说你们这对兄妹,怎么都不让我省心啊?”爷爷,说我的时候能别带上白鸽吗?我不想跟他当同类!
“那种邪物是能随便拿的吗?”爷爷捶着床,恨不得仰天长啸,“老苗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原来你真的逆天而行,孽畜!孽畜!”
我的头越来越低,被爷爷骂的快要钻进地下了,姥爷怎么知道的啊?
对了,清真好像认识姥爷来着,说不定事后跟姥爷告状了。
“得了,小苗都这样了,你再骂有什么用?”
卧室的门被推开,杜爷爷跟姥爷两人并排进来,说话的正是姥爷。
“姥……”
我话还没说完,却见杜爷爷一个箭步冲过来,手捏一道天雷诀,拍在了我的天灵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