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早餐刚刚结束,万之洛在工作室里,让白面对镜子,跟他说了些什么,然后用黑色纱巾蒙上了白的双眼,使他无法看到东西。
皇晓看到白的样子,不明所以:“白哥哥眼睛受伤了吗?”
“不是。他在学习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万之洛把身旁的镜子用厚厚的绸布重新蒙上。
“这样他不是看不到了吗?”
“看东西并不需要全部用眼睛。”万之洛一边写笔记一边应付好奇心旺盛的皇晓。
万管家见万之洛要工作了,就拉过皇晓,耐心地跟她解释:“万先生和白少爷跟一般人不一样,他们可以感觉到很多我们感觉不到的东西。他们就靠这些感觉来‘看’东西。”
皇晓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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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从二楼的走廊开始,练习在黑暗里独自行动,没有任何人会来帮他,也无人敢帮他。
他摸索着往日无比熟悉的长廊,慢慢朝前迈步。
皇晓站在楼下,默默看着在二楼练习的白。
白顺着扶手,走下楼梯。就快到达一楼时,他一脚踩空,跌了下来。皇晓忍不住上前扶他。
白抓住了皇晓的衣袖,细腻的摩挲感和玫瑰状的衣扣,一下子判断出来这是皇晓常穿的格子洋裙。他回头“扫视”自己跌落的阶梯,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摔了五格台阶。
白笑了起来。这些对他来说不难,他很快就能适应。
皇晓看到白笑了,以为他摔傻了,小心翼翼地问:“痛吗?”
白站起来,脑海里浮现出皇晓充满歉意的大眼睛。他相信自己的构想出来的皇晓的神情与现在皇晓真实的神情不会有出入。
“不用你管。”白甩开皇晓的手。他手腕的纱布上还有些许暗红色血迹。
皇晓默然看着白的手腕,满怀歉意。
白感觉到了皇晓目光所在处,有些不耐烦:“别再靠近我就是了。”如果不是他自己太过于用力,皇晓和她的发夹不至于伤他这么多。
“对不起。鹦哥找到了吗?”皇晓一直认为是自己的莽撞吓跑了鹦鹉,害得白没有了玩伴。
“被我杀了。”白压低声音说完,大步走开。
站在二楼的万之洛看着白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白最后低声对皇晓说了什么,他听不到。不过他相信,白是感觉到了他的存在,才会故意压低声音说话。即使没了视觉,白的能力依旧那么出色。拥有力量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法控制。
皇晓听到白的话,犹如掉进冰窟里。她抬眼看到万之洛,有些发颤地说:“他说他杀了鹦哥。”
“是吗。”万之洛并不惊讶,也不恐慌。白的话不能作为他病情的判断依据,倒是他为何要特意告诉皇晓却又要避开万之洛,这点值得深思。
一连好几日,皇晓都刻意避开白。会杀害小动物的白很让她不安。一直到她的曲奇出炉时,一只翠绿鹦鹉停留在厨房的窗户上,喊着:“吃!吃!吃!”
皇晓喜出望外,顾不上她的曲奇饼,直接跑向万之洛书房:“万先生,我找到鹦哥了。它停在厨房的窗户上找我要曲奇吃!白哥哥没有杀它呢!”
隔壁躺在藤椅上午睡的白听到了皇晓的叫嚷声,醒了过来。他皱眉,吹了一声口哨。鹦哥听到主人的呼唤,马上飞上楼来,停留在白的肩膀上。白抬手抚摸着鹦哥光滑美丽的羽毛。
皇晓也听到了白的口哨,立即往白所在的房间跑去。
白的杀气悄无声息,鹦哥没有发觉出异样,依旧欢快地在白肩上踱步。在皇晓出现的瞬间,白缩回了自己的手。
皇晓猜不到被黑纱遮盖了半张脸的白是何种表情,她看到看似安详的白和安然无恙的鹦哥,露出微笑。她走近白,伸出手要抚摸鹦鹉的羽毛。
白感觉到了皇晓的笑意,打落了皇晓抬起的手:“别碰。”皇晓顿时失落起来,并惶惶不安地道歉:“对不起……”
跟着皇晓过来的万之洛感觉到了白的杀气浮现后又马上消失。在他印象里,白已经很久不曾有杀意了,尤其是对着动物。他的杀心一直都是对着人类才会出现。
晚上,万之洛给白换药时,提起:“你对那个小姑娘有杀意?”
“嗯?”白知道自己下午临时浮现的杀机瞒不过万之洛,但没有料到万之洛的判断失误居然如此大。
“你想杀鹦哥,但起因是她吧?”万之洛拆下白手腕上的纱布。伤口已经全部愈合,只是为了防止留疤,万之洛特意多给白敷了一些能够祛疤的药。
哦。白没有搭理万之洛。
“你喜欢那个小姑娘?”万之洛直截了当。
白抬眼看着万之洛,冷冷等待他接下来的高见。万之洛忍不住笑起来:“故意吓唬她说自己杀了鹦哥,这不是你以往会做的事。就像我年少时,故意捉毛毛虫去吓唬自己喜欢的女同学一样。”
“如果我喜欢她,那么我又怎么会对她有杀意。你这不是自相矛盾?”
“矛盾。这就是人类啊。”万之洛一边换药,一边说,“你只知道杀戮。潜意识里你会想要排除所有会引起你不安的因素,但是你又不想伤害她,所以你把这种潜意识嫁接给相关又无关的事物上,比如鹦哥。”
“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白漫不经心地用左手翻着桌上的书籍,即便眼睛蒙着黑纱的他根本“看”不到任何文字。
“因为她什么都不懂,你才能接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