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一个洪亮的声音由远至近传来,在这小小的营帐里带动了一片抽气声。
一个满脸血污的小魔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来不及做礼,哭丧着脸:“将军,我方在仙界占领的最后一方也已被夺回去了。”
尖角听了后满脸愁云惨雾,见小魔里在这儿不走,不由得一怒,挥了挥手:“赶紧给老子滚,不就失败了吗,看你们一个个怂样。”
小魔动了动嘴皮子,想说点什么,没敢说出来,怯生生地看着自家将军。
“有屁快放,输了几场仗就把你吓尿裤子了,还配上什么战场当什么兵?”尖角语气不善,大发雷霆。
那个通报的小魔头深深埋着,说:“我方在仙界的压制大阵下,十之八九人数死伤,存活不过十来万人……”
这,这可如何是好?座下数十将领交头接耳。
魔界对仙界发兵百万,是真可以说是倾巢出动。
前些日子冬水刚化,仙界涌出一股富有生机的灵力,随后一个霸道的大阵启动了,笼罩了整个仙界。
从那时起,在仙界中,凡是魔族,实力无不大打折扣。本来是势均力敌,在对方有大阵的加持下,平衡不复,败仗如流水。
尖角也只是前些日子接到颠沛上神的口喻说要前往妖界,所以从仙界赶了过来,仙界的战事都交给了另一个魔将,他也是十二魔将之一。
大阵开启后,远在西荒的他就知道会输,但是在他意料之外的是己方竟然输得如此之惨,他有何颜面面对上神。
侵略西荒的军队也不给力,他来此地做了几番大动作,那些盘根错杂在此地的妖族才彻底被覆灭。
如今哪怕知道战败的消息,他也不能轻举妄动,上神叫他到西荒来,到底是为何?他只能着手命令仙界的残兵赶到西荒来,或许,该换战场了。
当十万妖族精兵陆陆续续到达西荒的时候,西荒已经在下第一场春雨了。
雨淅淅沥沥,欲洒满脚下青路,却染湿了商夭青色衣袖,何物随风舞。
商夭和离水也同十万精兵来到了西荒,可谓坐镇前方吧。
听到在仙界的魔族欲退兵的情报,商夭长长吁了一口气,心底的一块石头落地。
她在妖界这两年里没办过啥正事,之所以没回天宫一直待在云殿,是因为她先前答应过离水会帮他坐镇妖界。身在妖界心在仙,她一直都挺担心大阵来不及完成仙界就完全沦陷。
现在仙界在大阵的保护下,她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妖界西荒有些暴动,她猜想,些许是颠沛到了西荒,看来双方在万年后的第一次交手就在此次了。
小妖们早已察觉到气氛不对,涌入西荒的魔兵越来越多,妖兵也不少,难道……急忙回洞穴收拾收拾,咳,咱这不是逃命,只是换个地方春眠,没听过那句诗嘛。
春眠不觉晓,赶紧跑路好。
入眼的西荒比先前还要荒凉,地面焦黑、昏黄、暗红,啥色都有,就正常的颜色少,多数被腐蚀,估计许多年后都会荒无人烟。
树啊植物啊也别奢望了,想想藤妖这么死皮赖脸坚强不懈只为活着的一族都被灭了,其他的植物肯定也没了,你还想要找找?眼睛不要好高骛远了,往下看看,地上吧。
杂乱的枯草,野蛮生长,漫无天际,消失在纵横的四野。
两军交战,必有一伤。
这里没有了仙界的大阵,不存在不公平的一方狂虐一方屁滚尿流的现象,都只能实打实地打。妖族和魔族胜负个有,不分上下。
在这关键的时刻,商夭却陷入了沉睡。
离水回到寝宫的时候没见到她平日里嗑瓜子儿的身影,还有些奇怪,然后发现她躺在床上。
她安安静静的,宛如刚出生的婴儿,身上浮现了一些密密麻麻的鳞片,泛着冷光。
离水知道,这可能就是她的第六次蜕皮了,毫无征兆,如果不是前两天商夭一个劲儿和他说等蜕皮渡劫后,要和他在凡间做很久的鸳鸯,然后设想种种,两人幻化怎样的身份,如何赚钱许许,他可能还想不到她原来陷入沉睡是在蜕皮。
接下来的半个月内她身上会长满鳞片吗?她会睡半个月吗?是怎么蜕的呢?她总说不疼,但他总觉得商夭在骗他,生生蜕下一层皮,怎会不疼?
小心翼翼地施了一个法术,防止别人打扰到她的清梦。
他慢慢坐在床边,望着她的侧脸出神,她说的那些凡间日子挺有意思。
说是让他扮作先生,在凡间教教书,作作诗,收点学费,全给她管。她来决定每天做什么菜,第二日他穿哪件衣服,可不可以拥有私房钱。没有人来侍奉,两个人就这样相濡以沫,过个二十年再换另一种身份。
他从没有下过凡,但是他觉得如果大战之后,真的去过这样的日子,那也挺好,有她在,哪里都好。
两人先前就私房钱一事讨论后,商夭擅作主张断了他私房钱的念头,勾起坏坏的嘴角:“正所谓你负责两袖清风赚钱养家,我负责端茶倒水苦等夫君回家,你可是赚到了。”
大战日益恶化,多方仙人来到了妖界给予帮助,当然也有一些看热闹的,连来还女娲石的许瑶都被这里浩大的阵仗给吓蒙,丫的密密麻麻的,黑海到底镇压了多大的一个魔界啊,魔兵源源不断地从黑海上岸,全部堆在西荒,在这么小旮旯的地方挤在一起简直像蚁巢。
在巨大的人数面前,双方打的这几场仗是真的小,雷声大雨点小,摩擦不断,但还没有全面爆发。
转眼半月已过,商夭临醒。
床上还散落着一些鳞片,散发着九彩的冷光,比自己前五次蜕下来的鳞片要大,这是她成神后蜕皮的蜕下来的,是很好的做神器的材料。
但她的关注度不在这里,她的床前矗立着一个男子,脉脉地望着她,好似岁月静好,外面无仗,一个痴心夫君只等伉俪醒来的情景。
她愣了愣,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他,眼睛有些红地说:“离水,我好像梦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声音有些低沉,她从床上起身,飞跃进离水的怀抱。
环抱着他的手在他的背后捏了个法术,还没打在眼前人的身上,手腕就被眼前人用长而有力的手指钳住。
商夭心里暗骂,该死,怎么偏偏挑了个自己虚弱的时候,偷袭都不成功,天要亡我。
男子将她顺势牢牢困定在自己的怀里,随之而来的是被打开的寝宫门。
日子到了,离水急急忙忙处理完手边的事来看看沉睡半个月的商夭是否已醒。
结果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有点讽刺,这画面和他设想的一模一样,和他一样的一张脸。
本应被抱在他怀里的商夭被抱在眼前这个男人怀里,商夭后知后觉往这边望,多么冷漠的一眼,配上男子刺眼的笑容,离水感觉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这一切都这么刺眼,眼睛痛,鼻头比平时酸了些,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他在心底里安慰自己,但还是像一个毛头小子,拔腿就跑。
待离水离开,颠沛一个转身就将商夭带到黑海与西荒的交界地。
商夭仔细打量着魔族人数,沉默了片刻,说:“你挑这个时候,是为了报万年前之仇?”万年前她将他打伤以至于舍弃自己的躯体只为逃命,如今他又挑她刚刚蜕完第六次皮半个月虚弱期来,是为了取自己性命来报仇?
颠沛顾左右而言他,好奇提问:“小妖,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我了,这幅身躯可是和刚刚那个小子长得一模一样……”
商夭被他困在怀里,一丝一毫都动不了,心底里一股怒火,若是她全盛鼎期,定不会任人宰割,刚刚离水为何惊慌失措就这样跑出去了,算了,跑出去也好,他也打不过颠沛。
商夭东想西想,就是没想回答他的问题。
颠沛惩罚性地捏了捏她的下巴:“为何你这么快就认得出来?”
她沉默片刻:“这是易若的躯体,我自然认得出,你最好将这副躯体还给我。先前去魔界没有找到你,你倒是自己找过来了。”
颠沛轻笑一声,陷入了回忆,过了一会儿说:“你还和以前一样自信,也自大。你现在打得过我吗?”
商夭冷冷看着他,不复言语。
“你难道不喜欢这副容颜?我看你对着妖界那个长得和易若一模一样的小子也挺上心的嘛。我现在也长这样,你喜欢吗?”颠沛邪邪笑着,摸着自己的脸,对自己的新躯体很满意。
“你简直让我恶心。如果你是为了让我喜欢你才抢夺易若的躯体,那我告诉你,做梦。”商夭咬牙切齿。
“小妖,你看,你又自大了,你觉得我会喜欢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天真。我取这副躯体,发动这场仗都有我自己的理由。”
商夭没有体会他话里的冷嘲热讽,问他:“哼,你还有什么苦衷。”
“你愿意随我去魔界吗?你若去了魔界,我就停止这场大战的爆发。”颠沛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那双眼里带着冷霜:“我为何要随你去魔界?”
“你愿意为了三界及人间死吗?”颠沛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愿意吗,为了易若曾经守护的这个世界?”
死?商夭恍惚了一下,转过头望向魔族的军队和妖族的精兵。
妖界和仙界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他们可以不再死去?听起来好像挺好,商夭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