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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骊龙之珠(勾栏风月系列)(暖小香)

楔子

雨,倾盆大雨。

南阳都城平京被笼罩在灰蒙蒙的雨帘中。

急躁雨声随着急躁之人跳动,让人心底的焦躁愈演愈烈,站在阁楼最高处的男子咬着牙凝视前方,脸色苍白,冷汗不住从额上滑下,微微颤着的双手一手放在背后,一手按放在面前的廊沿栏杆上。

仔细一看,颤着的不只是手,整个人都在颤抖,一眼便能看出此时的沉默只是强装镇定。

男子背后昏黑的阁楼内传出幽幽的一声叹,仿佛从地底传出的空洞冰凉顺着那道叹声瞬间笼罩男子所有的思绪。

紧接着,一个飘忽的人影从里飘至男子身后,除了长至腰部的凌乱乌发外,什么都分辨不清楚。

“差不多了,跟我走吧……”

连声音也极为模糊飘忽,不带一丝人气。

男子一颤,忽然扭曲了脸部,正要发声,却在瞬间瞪圆了双眼。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不远处的太子府大门处传来,放在栏杆上的手略微收紧了些。

“哗啦”一声,奔进来之人随声跪地,道:“太子殿下,我们遭到了暗算……”

男子身后又是一声叹,隐约几个字飘进耳中。微颤的双手抬起,朝外用力一挥。雨中,只听“啪嗒”一声,随后……

原本站着的人忽然应声倒地,没来得及听手下后面所说的话,随着身影倒下,“轰隆”一声整个木楼突然炸开,瞬间被蹿高的火焰吞没……

那一晚,太子府突然起火。诡异的是,那火遇水不灭,且只烧着那阁楼。据当时守着太子府的人都听到了从那木楼里传出一声诡异的尖叫声,凄厉且回声幽怨,令听者毛骨悚然,火整烧了两天之后,作为太子府象征的阁楼化为灰烬。

终,寻得一具男尸,经证实,乃太子南阳舒敏。

南阳十四年三月,太子南阳舒敏逼宫造反,十二月,****以南阳舒敏死于火中而终。一年后,市井间有传闻,南阳舒敏为鬼所迷,偷骊龙之珠,行密谋造反之事,最终落了个不得善终的结局。

命运既定,万般挣扎终究逃不开。

第一章 狩猎

初春寒夜将尽,天微蒙,冰冷刺骨的雨水从天而降,砸在泥泞的山路上。灰蒙蒙的山林间,奔出几匹马,顺着山腰一路而下,看似刚从那被雨雾笼罩的群山中出来。

这种冷到骨子里的南方冬末初春的天气,本该不会有人出门的,更何况还是这潮湿腻人的下雨天。

大清早便被师傅挖起来的小药童拉长着脸,一张小嘴翘着,明显对师傅大清早就把他从温暖的被窝里挖起来极为不满。

山路是唯一一条进山的路,也是离山不远的小村落里上百口人天天都要走上几趟的路。路很泥泞,脚能踩的地方都是被无数脚印踩烂的泥。

小药童抬起头,满脚的污泥,站在烂泥中,他想看他们进山还有多远的路。抬起眼,原本被斗笠遮住的视野开阔了起来,于是他看到了远处半山腰上的黑点。

百年没见过有马在这儿出现的孩子顿时忘了脚下的泥泞,撒腿在泥水里跑起来,跑过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师傅身边的时候被一只手拎住。

彼时,一阵冷风带着雨水灌进了小药童的领口里,冻得他缩起了身子。

头上的斗笠被那股风带落,掉在了路中间,被奔腾而过的马蹄踏进了烂泥里。

小药童受了惊吓,久久才回神,看向抱着他走路的师傅的下巴。

“师傅,刚才……”

下巴往下,露出师傅那张其实挺好看的脸,小药童看到师傅冷着脸说:“待会回去给裘大娘送药。”

小药童瞪圆了双眼,最后耷拉下了脑袋。

师傅生气了。

这每日送药的事情就落在了小药童身上。

小药童姓程,名三多,据小药童陈述,那是他爹希望他能给家里多光宗,多耀祖,多赚银子。不过事实上,在这孩子身上,目前只能看出此人多动多嘴多歪点子。

今日的小山村与平日里有点不同,程三多知道,因为村里来了一群骑着马的客人。小跑着把包好的药往住在村口的裘大娘家奔去,快到的时候又放轻了脚。

他看到裘大娘家门口拴着好几匹马,马肚子上都是泥水,看到他的时候还抬起马头对着他哼气,哼完扭头吃草,不再理他。

程三多对刚才在路上发生的那一幕还心有余悸,贴着墙壁挪进裘大娘家门槛,一跨进去就抬脚往里边跑,边跑边喊:“大娘,我家师傅让我给你送药了。”

正在灶台上的裘大娘应了一声,搓着手走出来,见程三多勾着头往她家里边瞅,急忙过来拉着他往外头走。

外头有马,程三多打心眼里害怕那庞然大物,往外被拽着走了几步就拖着裘大娘,再也不肯往外头走。

裘大娘要拿程三多手里的药包,程三多警觉地抓紧抱进怀里,理直气壮道:“钱呢?”

他程三多送药,岂有白送之理?

裘大娘转头看了眼屋内,矮下身,说:“三多,大娘家里边有客人,大爹正在招待,待会得空了再给你师傅送去?”

程三多果断摇头,师傅面冷心软,每次有人要送银子过去都被谢绝。再来,他还想多看两眼裘大娘家的客人,看看骑那么神气的庞然大物的人是不是也很吓人。

好奇心是每个孩童都具备的优点,程三多看看大院外偷偷摸摸往里边瞅的那些个小萝卜头,自豪地抬了抬头。他跟他们之间的区别,就在于他有胆,他们没胆。

程三多手上这副药对裘大娘来说很重要,裘大娘哄了几次,程三多就是铁了心不给。于是恼了,拧了程三多一把,扭着屁股往屋内走。

程三多猫着小腰跟上去。

山村里大多数都是木头加盖些茅草的草房,要说不同的话,大概就是裘大娘家比程三多家要大,家里摆放的东西也多,而且很整齐,很亮堂。

程三多看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背对着他坐在大娘家长凳上的魁梧高大的背影,全身抖了一下,眼睛却瞪大了些,心想,果然跟外头的庞然大物是一副模样的。

对着他站着的裘大爹看到他的时候,忽然一愣,然后转回眼微微颤颤地低着头跟那魁梧高大的背影说话。

那背影扭动了一下,侧过了身,程三多心口一紧,回头赶紧跑,跑了两步又想起裘大娘的药钱还没给他,只得在大院门口停住脚。

裘大娘把药钱送出来的时候,走在她前面的是她们家的客人。程三多抬头仰望,这个人站起来比坐着更高大,像他们村边上的那座山一样。

那人走到程三多跟前,蹲下,一张大脸上除了半张脸长满胡子之外,还有一道很大的伤疤,看上去狰狞可怖。

程三多后退了一步,心想,这人比外头的马更可怕。

但是那人笑了一下,道:“你就是三多?”

程三多点头,说:“我不认识你。”

那人又笑了一下,说:“你师傅认识我。”

孩子就是孩子,心眼城府绝对没有大人那么多那么深。程三多领着裘大娘给他的药钱,带着裘大娘家的客人,一步步往家走。

回到家的时候,家门大开,程三多诧异地跨进去,四下喊了一圈师傅,没人,然后抓着头径直走入了内房,内房他睡的那张床上一片凌乱,程三多以为家里遭了贼,连忙上去看看自己私藏的那些银子有没有没偷。

这一上去,银子没看到,倒是看到床板上放着的小包袱,包袱上有张纸条。

久久不见小跑进去的程三多出来,客人也想走进去,却看到了钉在门板上头的纸头,纸是宣纸,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种深山村落里的那种白得跟雪花似的纸张。

客人拿下钉着宣纸的镰刀,翻过来。

上面写着: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心知有变,客人赶紧进去,等他追入房内之时,哪还有程三多的影子。

程三多小心翼翼背着师傅给他准备好的小包袱,钻进了内房的床底下藏着的地窖。再顺着地窖爬出了位于村外的小井,井口和地窖入口通道都很小,只有他这种小身板的人才能爬进爬出。

爬到头的时候,程三多机灵地在洞口看了下四周有没有人,探出半个身,再用手撑住洞口把自己从洞里边抽出来。刚爬出来的程三多正要喊人,忽然身子一轻,被人带上了半空,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开始颠簸起来。

抱着他的人味道很熟悉,程三多仰着的小脸看到位于上方的下巴,一阵心喜,唤了声师傅,下巴往下移,柔柔的声音传进程三多的耳朵里,别怕,抓紧了。

他们是骑在马上往进山的那条路的相反方向奔的,程三多知道,那条泥泞的山路再过去两个山头,接着再走十里,就到了县城。

县城其实不算非常远,但是程三多从来没有去过那。他和他师傅在一年前从进山那条路来到这个村里的,只听村里的人说过那边有县城,却从来没有出过山。

程三多害怕马,但是骑在马上一路狂奔的感觉很刺激,小孩子心性,对刺激的事情总是抵抗不了。

可正当程三多沉浸在被冷风刀割的感觉中的时候,他师傅却勒紧了缰绳,抱着程三多下马,拍了下马屁股,看着马消失在半山腰的路尽头。

没了马,程三多仰望前头那一条泥泞的路,再低头看看脚上还挺干净的鞋,侧头看师傅。

师傅不看他,说:“我们走山路,不会让你的宝贝鞋沾泥。”

程三多咧嘴笑,跟着他师傅钻进了路旁的林子里。

林子很暗,树高草深,幸好是白天,少了野兽毒蛇。一年前,程三多只能在这种林子里东倒西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而今,他能跟着他师傅,在林子里穿梭。

程三多脑子灵活,这一趟跑下来,据他以往的经验,他们又在逃命了。

而且是有计划有方向有目的地的逃命。

狡兔有三窟,在程三多的印象中,他们的窟越来越破落,落差也越来越大,他不知道,这一回他们的窝会是什么样子的。

山路有点难走,纵是平日里练习多了,这种草长得比程三多高出太多,连师傅整个人在草丛里走都给草淹没了,程三多就像只耗子在草丛里穿梭。

耗子在草丛里穿梭是什么样的?

就是在一片一望无垠的草地上,只能见到草丛上几根草稍微摆动几下,然后一瞬溜地从这边的草一直动到那边的草。

要如何逮在草丛里穿梭的耗子?

那需要猎手出手快、狠、准,且一击即中。

高高的山岗之上,伫立着一条高大修长的身影,居高临下俯瞰着山底下谷中。

谷中没有河流,没有山涧,有的是一整条蜿蜒的深草,从山谷的那头树林一直到他能眺望的另一头。

能在一整条山谷长出一人多高的茅草,这片山谷只怕是经过特意地改造过了吧。修长身影略微俯低了身,似乎发现了谷中某些细微的动静之时,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主上,属下无能。”

身影未回头,抬手指指山下山谷的草地,笑了笑。

这儿是最佳的捕猎位置。

刚被大雨冲刷过的山林,空气清新,日光照耀在树木草林间,不时能看到雨露在光照下反射着的闪光。

整个山林还处在湿润的雨水中,路,虽不会泥泞,但也不可能好走。

程三多全身上下被草丛中的雨露弄得湿透,听师傅说过,露水有毒性,而此时,他被沾湿的全身都隐隐在发痒。

虽说两人一直从最隐蔽的树木中行走,但是每次走过没有树阴的草丛里的时候,师傅的脚步都会加快许多,从一棵树下快速地穿梭到另一棵树下,草丛中有灌木,程三多虽没工夫仔细看,但能感觉脚上被划了好几道口子。

抬手轻扯了下他师傅的衣角,程三多小声道,“师傅,我脚痒。”又痒又疼,有点忍不住了。

师傅停下脚回头,抱着程三多缩进树阴底下,撩起了程三多满是草屑污泥的裤脚。

脚踝处有几条长且细的口子,渗着血水,伤口上沾着草屑,草籽。师傅皱起了眉头,从包袱里拿出干净的布擦掉伤口上的血,接着布上了点草药,草药有点烈,一沾到伤口,程三多就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

程三多还是个孩子,耐不住疼,师傅塞了块布到他嘴里,用手势告诫他,不能再出声。

咬着牙泛着眼泪硬是撑着不哭不叫,跟着师傅四处逃命也逃了八年了,受伤是家常便饭,程三多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把自己身上的丰功伟绩给地方上的小萝卜头们观赏,告诉他们他是道上混的,有事没事别惹他。

其实不过就是吓唬吓唬他们而已。

包扎完毕,师傅抬头看看远处的青天,再低头看看风拂过树林草丛,心想,等等再走吧,看这风和日光,估摸着午后再过两三个时辰草根的雨露会少些,三多的脚不能再沾露水了。

程三多见他师傅没有起身,只是坐在原地收拾着包袱,拿出他的衣服让他换上。等程三多换下了那一身湿透的衣服,他师傅已经收拾完之后就靠在树干上了。

程三多挪过去埋进他师傅的怀里,小声道:“师傅,你怎么不换?”

师傅抬手摸摸程三多的脑袋,把他推开了些,道:“师傅没带衣服。”

程三多抬眼看师傅那张好看的脸,托着小脸看得痴迷,道:“师傅,你长得真好看。”

师傅伸出手指头弹程三多的脑门,一阵狂风吹过,树上的树叶被吹得一阵稀里哗啦,师傅弹脑门的手僵在原地,眼睛直愣愣地看向程三多的后方。

程三多诧异,忙转回头,还没看到什么,就被他师傅一手揽过,推到身后。

从师傅身后偷偷探出头,程三多看到就在他们这棵树的前方草丛中,直挺挺地站着个人,身形高大魁梧,和之前在村里裘大娘家的客人一般高壮。

而且和那个客人一样长相可怖。

程三多直觉,这个人应该和那个客人是一伙的,都不是好人。

那人就站在离他们不过五步远的地方,程三多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此时他的脑袋里只有两个字——糟了。

抬头看看紧绷着全身的师傅,他很想知道接下来师傅要怎么办。

师傅退后了一步,推了下程三多,示意他赶紧背好包袱。跟着师傅逃了八年,程三多早就练就一套利索的身手,小小年纪就懂得师傅的各种眼神手势代表的意思。

师傅那一推,意思是让他背着包袱钻到草丛里,然后——逃!

逃就一个字,说得简单,做起来难。程三多站在师傅背后看着师傅伏低身的模样,知道这个时候他能做的只有按照师傅的意思走。

侧转了身,撒腿就往草丛里钻,之前在树阴底下还能感受到的阴凉,这会有日光照在背部,微微有些暖意。

程三多离开对方的狩猎范围,一定意义上让这位师傅松了口气,有个人在身后,或多或少会绊住自己。

来者毕竟不善。

听着程三多在草丛里悉悉索索一路跑远的声音,师傅一边注意着前头站着的人,一边往草里挪。视线中站在对面草丛中的人只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要动手的意思。

不动手,是有什么打算吗?

年轻的师傅小心翼翼地动作着,心里盘算着带着程三多逃出这里的几率。

忽然“扑通”的摔倒声钻进了师傅的耳朵里,心口一颤,转回头去看的时候脖子上已经多了一双手。

粗糙的手捏住了她的致命部位,宣告五年来的逃亡划上了句号。

这一跤摔得倒不疼,可摔下去的程三多发现要站起来继续跑就有点难度了,师傅刚才给他敷的药有点烈,这个时候刚好是药性发出来之时,疼得厉害。等他咬着牙爬起来的时候,发现不远处眼前出现了一双鞋子,正往他这边跨过来,高筒的黑色靴子,上面绣着好看的花纹,看上去不是寻常人家能穿得上的靴子。这种花纹很眼熟,跟着师傅跑的几年里他不知道看过几次,只记得师傅跟他说过,上面绣着的图案叫做麒麟。

程三多抬起头,正要看站在他跟前的人长什么样,身子被人抱了起来,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他还没来得及转头叫唤一声师傅,就听到他师傅柔柔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南阳舒琪,五年就为了找个死人,你不累我还嫌累呢。”

程三多抬起头,看到一张和师傅一样好看的脸,笑看着他,嘴巴动了下,说:“我给了你五年藏身,还嫌不够?”

程三多十三岁了,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大概因为几年都跟着他师傅东奔西跑,东躲西藏,身子骨比一般人家的孩子较结实也较瘦削。

他师傅叫鬼照,姓不详,因为程三多姓程,很多人都叫她程大夫,程大夫带着程三多奔波在南阳国的穷乡僻壤,要躲的就是南阳国的七皇子,现在的七王爷——南阳舒琪。

为何要躲这位七王爷?因为五年前临死的太子最后留下了一幅画和一个锦盒,锦盒特殊至今无人打得开,而那幅画上面画了一个人……

造反的太子爷最后留下这两样东西,必定是与他造反有关,落入当年七皇子手中自然难逃被追捕的命运。当鬼照真正落在南阳舒琪手中之时,南阳舒琪的心中却升起一阵茫然。

冷夜,孤月,初春透寒的风吹得黑夜中的树叶挺立的黑影沉默无声。清冷月光下,幽静院落中,一幅画卷摊开在石桌上,月光衬着画上垂头沉思之人。

清艳之容掩不住眼中的哀愁。

一样的脸,不同的眼神,南阳舒琪伸手轻触上画卷。

看了五年的画卷,做了五年的事,追了五年的人,想了五年的追逐游戏,终是到了划上句号的一天。

接下来,他该做些什么来给实现这五年所追逐的目的?而他所要的目的又是什么?

“南阳舒敏在哪?”见到一早被带入石洞规矩地坐着的鬼照,南阳舒琪说出了想了一夜的台词,一夜深思,给自己的理由只有这个,南阳舒敏。

是的,南阳舒琪一直在怀疑,南阳舒敏没死,一个张扬了二十年,站在他面前,不管外表,身份,做事方式,以及光光是站在朝堂上的气势都远远超过了他的男人,死得那么简单。

南阳帝——他的父皇信了,满朝文武信了,太子府所有人都信了,一传十十传百,天下的百姓都信了。

只有南阳舒琪不信,要他信南阳舒敏死了,只有一个方法——让南阳舒敏出现在他面前,死给他看!

南阳舒琪是个不懂得转圜的高傲顽固之人,但也是个极为聪明之人。鬼照看着脸皮带着笑意,双眼却是死盯着她的男人。正常人都会用极致的刑罚逼人招供,可南阳舒琪不会。

鬼照是特殊的,能被南阳舒敏囚禁着的人,自然不会用低俗的手段对待。

但顽固之人最可怖之处便是他的执着,五年之后鬼照落入南阳舒琪的手中之时,就已经知道,五年的准备,已经足够南阳舒琪找到攻下她最后防线的办法,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程三多和鬼照被带进南阳舒琪在最近的宅邸之后,就被安排进了另外一处房间,房间很宽敞,用程三多的话来说,不说外头,单单就是这一间房间,就比裘大娘家大了不知多少倍,甚至比他和师傅八年来所住过的任何一个窝都要好上许多。

打从月前他被带入这个房间里开始,吃的,用的,玩的一应俱全,除了没再见过他师傅,一切都很舒服。

日子过得是舒服,可程三多心总是七上八下,见不着师傅,心底便老觉得他师傅会出事。他师傅出事了,他这个徒弟却在这吃香喝辣,不管此时他过得有多舒服,心也难安。

还有那位穿着麒麟靴的长得很好看的男人,他也再没见过。

南阳舒琪端坐在石洞内,石洞内有烛光,微微晃动着的光亮下能看清楚她面前的石桌上放着茶壶和茶杯,茶杯有六只,比小碗略小一些,颜色模样花式均一致,看上去是一整套。鬼照就坐在他身边,凝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在两人的正对面是石洞的出口,外头正是艳阳天,日光照射在洞口,看着白森森的。

两人就这么坐着,谁也不说话,整个石洞内悄无声息,连鸟语虫鸣都没有,静得有些诡异。

鬼照眼珠子转了一圈,她和南阳舒琪从早上开始一直坐到现在,两人均未发出一声,石桌上的酒具也未动过。

这样的事情,每天早上南阳舒琪都会做一遍,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干坐着,不时抬起脸看她。两个人在这里一坐就是半个月。按理说,以南阳舒琪的性子,决计熬不过这样的沉默。

鬼照也不会天真地认为这五年来南阳舒琪会突然间改了性子,否则,他也不会对她穷追不舍了整整五年,既不放了她也不逮她,这种游戏般的狩猎的恶趣味,堂堂高贵的麒麟王竟会有这种嗜好。

换个角度看,这样沉默不语的七王爷,比露出本性还要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就像一条伏在地面上瞄准猎物等待好时机一瞬间捕猎的蛇。

蛇在什么时候才会最安静?除却那决定要捕猎前的伺机准备之时,还有为捕猎前的正常休息。

此时的南阳舒琪不着急捕猎,他在充分享受休息的时光。猎物已经在他的笼子里,他一直告诉自己此时他不需要着急也不能着急……

“铿”的一声,是瓷器相互碰撞的声音,一瞬间拉回了南阳舒琪的警觉,抬起眼,转头。诧异地发现,之前还极为安静淑女地端坐在石桌前冥想的女人,这个时候正拿着杯子要喝水,看到他转头,还能对他嫣然一笑,说:“我渴了。”

渴了,要喝水,很正常的事情,南阳舒琪却笑了,夺了鬼照手上的杯子,一口饮下,然后勾了嘴角,回:“正好,我也渴了。”

口渴是借口,打破这诡异的气氛才是最重要的目的,但是鬼照却有些诧异南阳舒琪的动作,抬手又拿了只杯子,满上,刚要入口,却发现茶壶中放着的是酒。

在茶具中放酒,南阳舒琪竟然不正常到如此地步。

但有了事情做,总比干坐着好,南阳舒琪虽然会抢她手上的酒杯,但没有阻止她喝,不阻止的意思那就是她可以明目张胆爱喝多少就喝多少。

一杯接着一杯,鬼照倒得殷勤,南阳舒琪喝得爽快,那一双微微上挑的眼,一直对着她笑。一壶茶喝完,洞口照进来的光暗了些,鬼照转头,看到有人站在洞口,低沉道:“主上,该回了。

南阳舒琪放下茶杯,伸手拉起鬼照恶作剧般要继续倒酒的手,笑道:“酒是会醉人的。”

手被握住,握住手腕的手力道巧妙,不重,却让她无法挣脱,南阳舒琪的话音落下,鬼照回笑,心道,若是这样就能灌醉他,她不介意坐这给他倒酒倒到他醉死为止!

南阳舒琪自顾自起身,拉着鬼照走出石洞,鬼照转头看之前站在洞口说话的人,沉稳的气息,像一尊雕像,凝固在原地,一动不动。

鬼照认得这个人,就是上次在山谷中半路出现她面前,一直用气跟她对峙的男人。男人很强,鬼照不想对上这种难缠的对手。

第二日,那一套茶具换成酒具,鬼照想故伎重施,南阳舒琪却抓住她的手,说:“这是宫内御用的贡酒,里面加了料,入口即刻封喉的烈性毒药。”

鬼照僵了一下,南阳舒琪不是会开玩笑的人,他说一,那肯定是一,他说酒里有毒,那这酒喝下就必定立刻有人毙命。

门口有人看着,南阳舒琪出事,鬼照肯定活不过今天。

南阳舒琪的说明,在鬼照看来是一种警告,警告她不要在他面前耍小聪明。

所幸的是,今天的南阳舒琪不复之前的沉默,酒不能喝,话却能说。南阳舒琪拿着小巧的玉质酒杯在手里把玩,两只酒杯在他的手心里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每一声,脆得像是玉要碎了一般,响一次都能让鬼照心口抖一下。

南阳舒琪道:“告诉我,他为何要将你囚禁在太子府?”他就是南阳舒敏,在南阳舒琪和鬼照之间的谈话中,永远不会从这个人身上转走。

鬼照愣了一下,回:“太久了,记不清了。”说完听到玉相撞时极为熟悉的声音,心口颤了一下。

鬼照没有说谎,被带入太子府之时,她才十八岁,今年她已经到了二十五岁高龄,七年前的事情,经过那么多变故,那段记忆早就模糊成灰白了。

南阳舒琪顿了一下,又道:“你在想什么?

鬼照侧脸,看南阳舒琪手中的杯子,说:“在想这个杯子。”心开始为这杯子相撞之声影响,已经不复先前的宁静,心乱了,鬼照明白这是她失败的第一步。

杯子是玉做的,通体碧绿,五年里鬼照见过的玉不多,不过她却知道这种通体都是碧绿的玉是上等的好玉,极为少见。

被囚禁在太子府那段漫长的两年里,她见过这种玉,或者说,不仅仅是见过,那种玉,每天出现在她面前,南阳舒敏要她挑出里面她最喜欢的,然后带走,隔天会有漂亮的玉饰送到她手上。但究竟是为什么,她不知道。

南阳舒琪看着鬼照陷入沉思的表情,忽然冷哼了一声,道:“满脸的思念,告诉我你在想谁?”

鬼照抬头,随即摇头,说:“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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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旋律变成回忆,当暖风吹拂而来.五月雪花坠落,鸢尾花开。宇宙之间,三朵爱丽丝齐齐盛开,紫色爱丽丝代表神秘、守护,米黄色爱丽丝代表纯真、善良,蓝色爱丽丝代表空明、开朗活泼。再遇故人,谜团接重而来,哥哥被好姐妹亲手杀死,良师墨发瞬间成白发,萧雨宁成为残疾人,政局动荡,夏柠槿肩负重任,昔日姐妹已是仇人。看尽沧海桑田后,她嫣然道不管你还相不相信我们的友谊,请你记住,只要你回头,我还会在那里等你。千帆过尽后,她站在海边轻声道过去的一页,能不翻就不要翻了,翻落了灰尘会迷了双眼。尝尽酸甜苦辣后,她抱着一束三色鸢尾花道在一切还来得及之前,让生命中那些重要的人都知道她们有多重要。简介不佳,请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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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技能:瞬间移动任务:称霸全球背景:当下世界任务很重,用点谋略的话,也不是办不到。所以关键在于谋略,攻城拔寨,叱咤江湖,一切谋定而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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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个一心想做个米虫,过安逸舒适生活的腹黑小郡主,某位小郡主表示很有压力。于是她决定先强大己身才是上上策。但是为毛要在她三岁就被一个变态少年盯上?而且还在一次做坏事的时候碰到这个死变态?还让他抓了包,有了她的把柄,从此被他狠狠狠狠的拿捏在手中?这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至少一万零一点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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