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我想到了一个人,也许我可以找她试试。
几天后,我将她约了出来。峥嵘这个女孩我见过一次,我对她的印象很好。如果说芫实是鲜艳的彼岸花,茯儿是玲珑稚嫩的六月雪,那么峥嵘就是那美好的芙蓉花。此刻,她就坐在我的面前,这是我第一次细细打量她,她长得并不漂亮,皮肤却是极好,我能看到她那白皙的脸上一点淡淡的红晕。她并没有浓眉大眼,没有高挺的鼻梁和小巧的嘴巴,但五官搭配在一起却非常耐看。
她今天也穿着一件紫色的旗袍,和我一样。这便是我有了话题,于是我说:“瞧,我们今天穿着一样颜色的衣服。”她不失礼仪的微笑了一下,这使我觉得,我的弟弟眼光真是不错,我眼前的这个女孩举手投足间都有着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很欣赏地又一次打量了她一番,她让我想起一个人来,那个人给我的印象也和她一样,温柔可亲,宛若出水的芙蓉。
“你的名字是谁取给你的?很有意味。既可以指高山峻岭,又可以指茂盛的植物,还可以卓越不平凡。”
“是多学的母亲取给我的,对了,也就是您的母亲。”
“我的母亲?你不是多学的女友吗?”
“是啊。”
“那怎么会……?”
“多学没有告诉过你吗?其实我是个孤儿。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是多学的母亲,也就是您的母亲收养了我。我和多学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其实我们一直都思慕着对方。”说完后,她的脸红了。
“不,多学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不过这没有关系,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我看得出来,你们都很爱对方。”
她又一次笑了,这次,她笑得腼腆羞涩。
“你知道吗,你总是让我想起白色的芙蓉花,高洁而美丽。对了,你最喜欢什么花?”
“是铃兰,一种长得有些像灯笼的花,白色的,一长串。”她一边说,一边向我比划。“翁小姐呢,你最喜欢什么花?”
“是梨花,想雪一样的梨花。”
“那翁小姐也一定喜欢雪喽!”
“是啊,你说的没错。那种有些张扬,又有些含蓄的飞舞起来的美感正是我的最爱。”
“翁小姐真是懂得欣赏之人。”
“你也一样,不是吗?铃兰落花在空中飞舞的样子,也像雪一样美丽。”
然后我们一起笑了,我真心觉得,我喜欢峥嵘这个女孩儿,我们有着一样的爱好,让她做我的妹妹,是我心之向往。
“这样吧,你就不要叫我翁小姐了,这样多生分,好歹我们快成一家人了。”
“那我叫你什么?”
我想了想,道:“你也叫我‘昔华姐’吧,我曾有一个妹妹,她常这么叫我。”
我见她踌躇了一会儿,低着头思考着,想必是不太习惯这么叫我。于是我说:“没关系,如果你不喜欢这么叫我,你可以继续叫我‘翁小姐’。”
谁知她立马抬起头来,说:“怎么会呢,昔华姐。”
我能清楚地记得,在她叫我“昔华姐”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茯儿,已经和心爱之人远走他乡的茯儿,有那么一霎那,我真想过去抱紧她。
我想我眼前的这个人,不仅让我想到了蓟清,还让我想到了茯儿。我只觉得,相识恨晚。
风吹过竹林,引得竹叶沙沙作响,如同清脆的铃铛。两个紫色的人儿站在亭子里,他们谈论着,这一切都让其中一个人流连忘返。
我正要向下说,却不想,我的“我今天找你来……”和她的“你今天找我来……”碰到了一起。
我们相视而笑了一番,又听她道:“有什么需要我的,您就直说吧。”
这个女孩的一切我的十分欣赏,如今她这般直率,我若再有些拖泥带水就会让她不耐烦了,于是我说:“你知道的,多学是我的弟弟,我们姐弟也已经相认。那么翁家也就是他的家,我其实是多么希望他和母亲可以搬回来住……”
“那你可以直接去告诉他们啊,他们找了你十几年,对你的思念我是看在眼里的,我相信他们会同意你的要求的。”
我淡淡轻笑了一下说:“哼,你不知道,他们对翁家的恨早已超越了对我的爱,我试过说服母亲,可是失败了……”
“可是我觉得,既然他们不愿意,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他的话让我略感失望。
“我的祖父在世时,日日都在寻找他们,最后因为思虑过度而死。临终前,他一直非常自责,他后悔自己所做过的一切。如果母亲和弟弟回来了,就表示他们原谅了我的祖父,就表示他们心里没有恨了,这样不好吗?一家人可以住在一起,你也可以和我们住在一起……”我靠近她,握着她的手说,“这不仅是我的愿望,也是我已经故去的祖父的愿望,现在只有你可以帮我们实现。”
她松开我的手,站起来,走远背对着我说:“其实别人的事情我是不想管的……”听她这么说,我的心情略有些紧张。
可又见她转过身来,缓缓说道:“但是你既然是多学的亲姐姐,那也就是我的姐姐,我会……”我想我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正要开心的时候,却被她推倒在地。
“小心!”我听见“砰”地一声,然后看见峥嵘也倒在了地上。
我还有些懵,还未反应过来的我向前方随意一瞥,不经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我最好的朋友,芫实,她正用枪对着我这边。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受到惊吓的我左右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却听见峥嵘微弱的喘息声,她说道:“救命……救命……”我朝峥嵘看去,她的腹部血不断地往外流,我连忙爬过去把她扶起来。
后来,我叫救护车将峥嵘送到了医院,医生抬她进手术室的时候,我还紧紧抓着她的手。
通知多学后,我在外面焦急的等待着,我握紧拳头放在胸口不断祈祷着,但愿医生会带给我好的消息,不然,我该怎么向多学和警察解释。即使我不报警,多学来了他也会报警。
还有芫实,你为什么要杀峥嵘?不,你要杀的人是我,是峥嵘救了我。峥嵘,多傻多善良的女孩儿啊,但愿上天会给她一条生路。
多学来了后,我向他说明了情况,他很镇定的说:“你为什么不快点通知警察?”
我回避地说到:“我太紧张了,就给忘了。”所幸他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直接报了警。
过了不久,医生出来了,他摇了摇头,叹息的说到:“准备后事吧。”
他像是受到什么重大打击一样,不断后退,然后我瞧见他蹲在地上哭泣,手捂着脸,不断说着:“峥嵘没了!峥嵘没了!”
母亲也开始痛哭,她嘴里念道:“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啊!”
“你一定看到凶手是谁了,对吗?”他跑过来抓紧我的胳膊,掐的我有些疼痛。
我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是我躲避问题的方法。在没有问清芫实前,我不能这么快出卖我最好的朋友。可是芫实,我始终不明白你是有多恨我才有勇气向我开枪?
却见多学举止突然反常,他指着我,大喊道:“都是你,肯定是你,凶手要杀的人是你,却误杀了峥嵘。”
“难道你真的希望凶手杀了我?”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我想我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在他的眼里,青梅竹马的爱人固然重于失散多年的姐姐。
我捂着嘴,试图不要让自己哭出来。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心里早已哭了一百回。可我还是抬起头,硬把快要流出的眼泪强忍了回去。
“你已不再是我的姐姐。”
“原来在你的眼里,峥嵘比我更重要,为了她,你可以不认我。”也许我没有说出来凶手是芫实是对的,因为它让我看清了我这个亲弟弟真实的内心想法。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好的梦。
我看到峥嵘扶着多学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背影是那样温馨和谐,就仿佛是恋人在用心沟通。我心里宽慰极了。祝福你,我的好弟弟,我不在乎你怎样恨我,只要你能幸福的活着我就满足了。路旁的树叶都纷纷落下,每一片叶子都如同一个舞者,在空中旋舞,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轻轻地点在地上,静静地躺着,它们把小路铺成一条金色的毯子。远处,夕阳与周围的一切都渲染在了一起,它的余晖洒满天空每个角落。从地到天的转折,由深及浅,是那么有层次。这座城市的建筑与这美好的夕阳相照应,构成一副悠悠的水墨画,画面仿佛在水里,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浪。有人在水里行走,就像在水面泛舟一样悠闲。我看着这景色,不禁停住了脚步。一束阳光洒在了我的脸上,温柔的阳光抚摸着我,平静了我刚才那恐惧的心。
我独自走在街上,周围的一切都似与我无关,与我此刻平静的内心无关。
但是,当我略有意识后,画面渐渐消失了,我伸手去抓,但是抓不到。我想,我该去见见祖父和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