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早上,易圆和顾潇告别:“顾潇,我们以后大概不会再见了……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
顾潇目送易圆骑着自行车远去,眉目间愁绪缭绕,握着背包肩带的一只手收得愈发紧,终究什么都没说。
这大概便是,我们这一生都在和他人告别,没人能陪我们一直到最后,总是要学会孤孤单单地去面对,最终明白孤独的意义。
和易圆这一见,说是要采风的顾潇变得没精打采的,颜谨也很是心不在焉,没过几天就坐上了回程的大巴。
颜谨一路将顾潇送回了家,看她进了门这才转身往胡同口走去,才走了没几步,却听得顾潇一声凄厉的大叫:“你给我滚!!!”惊得颜谨什么都顾不上,连忙跑了回去,刚到顾潇家门口,大门开了,一个女人踉踉跄跄地被推了出来,栽倒在了青石板路上。
颜谨心里一惊,却不知道怎么办了,往里面看了一眼,却见顾潇拿着把菜刀冲了过去,直直向着那个女人而去!颜谨当下就抱住了顾潇,把菜刀从顾潇手里夺了下来扔到了一边,顾潇拼了命地挣扎,喊叫着:“放开我!我要杀了她!!!”颜谨死死抱紧了顾潇,回头向那个女人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走。
女人愣愣看着紧紧抱着顾潇的颜谨,最后垂下眼帘,抿着嘴唇,从地上爬起来,走出了胡同巷子。
颜谨一直抱着顾潇不肯撒手,到后来顾潇也不喊了……却终究哭了。
她哭的声音不大,却撕心裂肺那般地一声声呜咽,泪水浸湿了颜谨肩膀那处的衣服,凉透了,颜谨觉得那些眼泪似乎流进了他的心里,是苦的,也艰涩不堪。
自他认识顾潇,这个女孩儿一直是沉默的,安安静静的,似乎没有什么事能让她的情绪起变化,可刚刚那一幕,颜谨看着这样寂静安然的女孩儿变得那样,除了抱着她安慰她,却什么都做不了——他不了解顾潇,也没有资格去了解她,颜谨觉得自己很可笑,也可悲。
最终顾潇不哭了,脱离颜谨怀里,一句话也没说,颜谨却知道自己被下了逐客令,留一句“好好休息”就走了。
颜谨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到,顾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在夜色里。
……
虽然有预感,但颜谨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再见到那天的女人。
女人有些局促不安,坐在颜谨对面,也没说话,颜谨自己点了一份冰淇淋,自顾自地吃起来。
终于,女人还是开口了:“我能知道你和潇潇的关系吗?”
颜谨把嘴里的冰淇淋咽下去,神色认真起来:“您不该自我介绍一番吗?这么单刀直入地问,似乎不太礼貌吧。”
女人沉默一下,说:“我姓温,顾潇……是我的女儿。”
“可我看她……和您生得不太像?”颜谨打量了对坐的女人,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来。
“潇潇像她爸爸……”女人看了颜谨一眼,继续说:“我欠了潇潇很多……我看潇潇和你的关系不错,那……你知道潇潇以前……”
“您不用说,已经有人告诉过我了,我想守着她,如果您来找我是说什么顾潇以前怎样怎样,让我离她远点的话,那就不用说了。”
颜谨这番义正言辞的话,倒是让女人失了言语,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如果您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颜谨刚想站起来,女人微皱着眉头,说:“潇潇没杀过人。”
女人这句话让颜谨很是惊讶。
“潇潇的父亲死后,我就被家里逼着改嫁了,潇潇那时还小,她大伯却把抚养权拿走了,也不让我和潇潇见面。”
“我改嫁的那个男人是个有暴力倾向的,有一次潇潇偷偷来看我,看到了我被他打。”
“我那个时候已经快被他打死了,就……失手把他给……”
“我那个时候在事业上升期,不能有一点不好的事影响,脑子糊涂了,就把潇潇推出去……顶罪了。”
颜谨愣住了,而后遍体生寒。
“那之后我就没见过潇潇了,我上次去找她,是想跟她道歉求得她的原谅,可是,你也看到了,她那个样子,根本不想见我,所以……既然你和潇潇的关系看起来不错,能不能……”
女人还在说,颜谨却再也忍不住了:“你给我闭嘴!”
“顾潇那么好的女孩儿,你根本配不上做她的母亲!竟然还在妄想说要她原谅你,也不看看自己是怎样的一副丑陋嘴脸,真让人恶心。”颜谨说完也不顾女人的反应,结了账就走了,毫不拖泥带水。
外面是骄阳烈日,颜谨却觉得心里冷得很——顾潇,那个总是用淡然的目光看别人的女孩儿,眉眼间似有若无缠绕着淡漠冷然,却原来,也该是个活泼可人的娇人儿吗?
可笑吗?
是的吧……
颜谨突然很想见到顾潇,可他站在顾潇家门口却没有勇气摁下门铃。
“颜谨?”清清冷冷的一句问语,让颜谨回过神来,他转身去看,顾潇手里提着购物袋,她身边站着个为她打遮阳伞的男子,正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
顾潇对身边的男子说:“我到了,您回去吧。”
顾安挚在顾潇和颜谨之间来回看了几眼,把遮阳伞收了,轻轻笑了一声,也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顾潇拿出钥匙开了门,对颜谨说:“进来吧。”
颜谨坐在客厅里,顾潇给他倒了杯茶,坐在了对面,见颜谨一直盯着自己看,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
颜谨犹豫不决,垂下头,轻轻摇摇头,顾潇看他这样,也什么都没问,只说:“你要留下吃饭吗?”
颜谨张张口,最终也只说了一个“好”。
晚饭后,颜谨坐在院子里,看着漫天璀璨星子,心里面思绪万千,下午那个自称是顾潇母亲的女人所说的话,他也大概消化了,只是忽然不知道究竟该怎么面对顾潇。
该和她说吗?
颜谨正想着,面上忽然一冰,抬起头,顾潇站在他面前,把手里的冰啤酒递给他,说道:“以前你用冰棒冻过我,这回扯平了。”
顾潇言语淡淡,颜谨却忽然发现,和那个浑身带刺的阴郁冰冷的女孩儿比起来,现在的顾潇,温和得……很是迷人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