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凌背着崴脚的阿伶径直奔向了自己家,屋内秦家阿婶看着阿伶疼得脸色发白的样子吓了一跳,“这,这,这,这是怎么了?秦凌,可是你把阿伶带出去的!现在这个样子!你怎么照顾的阿伶!”
“阿婶,别怪凌哥,是我不好,明知道山路不好走还是没好好看路。”阿伶实在是有些惭愧,明明是自己的错,秦家母子却这么担心,她爹娘都不见得又这么担心呢!这份好意压得她心头有点重,她欠了凌哥和阿婶不少的情。
“娘,是我不好,山里都去了那么多次了,我也没想到一时没注意……”
“还有脸说!你不心疼,娘还心疼娘的未来儿媳妇呢!”秦阿婶一边拿着冰毛巾给阿伶冷敷着脚腕,一边数落着自己那不走心的儿子。
“娘!您这是说什么!”秦凌没忍住大声回了一句,他那麦色的脸上难得的泛出一点红色,他的娘随口就将他藏在心里最深处的心事说出来,可是他还不确定阿伶的心思,他还不知道阿伶会如何反应。
“阿婶,开玩笑了,凌哥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夫婿好人选,多少姑娘心心念念地想要嫁给凌哥,我怎么好鸠占鹊巢?”阿伶不能同意,她还不确定自己的人生,不想这么早下定论。
果然,她还是不愿吗?明明心里早有了准备,可秦凌还是希望阿伶的话语不是这个意思。他一心想着的姑娘还是不能轻易地打开她的心防啊,但是他不打算放弃,他还有时间,他也有信心。都说将一颗真心捧上去,自然会将冰冷的心逐渐感化,更何况他的阿伶不是心冷,只是对亲人失望过后有些难相信别人。他这一生,即便走在天南海北,最忘不了的也还是邻家阿伶低下头那微微的一笑。
“秦凌!呆什么呆,还不赶紧把这根冰毛巾洗了再换块儿来!”
秦凌端着盆走去院外,他也需要冷静一下了,不然他怕自己的表情会泄露出他心中的企图,等待,有时确实比较难耐。
“阿婶,你可是有话要跟我说?”阿伶一下便懂了秦家阿婶的真实意图,依然保持着面上的不动声色。
“阿伶,其实阿婶也算不上是开玩笑,阿婶是真的看上了你,想让你当我的儿媳妇。这村里的小姑娘不少,可是像你这么懂事又能干的又能有谁?我家凌哥儿确实有不好,但是他对你可是真心的,这点阿婶看得出来。每次你一出现,凌哥儿巴不得把眼珠子都放你身上去!阿婶不求他能有什么出息,可是以后要是你在他身边帮衬着他,也能让他少走些弯路不是?”秦家阿婶最担心的还不是秦凌最后走了和他哥一样的老路子?眼下她越看阿伶越和自己的胃口,阿伶在家不受待见她这些年也是有些心疼的,若是阿伶嫁到自己家,凭秦凌那脾性还能对她不好?这事岂不是两全其美?秦家阿婶越想这事越觉得有谱。
“阿婶,我……我这些年是真正把凌哥当哥哥来看的,我从来没想过那么多……这种事,我是真的没有想过……”阿伶心里有些纠结,阿婶说的有道理,可是她跟秦岭之间,确实还是差了点距离。“阿婶,我还小,这种事我自己也做不了主,阿婶……你懂的…….我们家……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合适时机。”
“阿伶,你是最有自己打算的,阿婶也不愿意强求了,其实阿婶也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也不一定是最好,你不同于凌哥儿,你是能飞出这山沟沟儿的。哎……也不知道凌哥儿以后还有没有娶你这福气。”秦家阿婶拉着阿玲的手,轻声地安慰着她,她又如何不懂?以后的事,还是交给这些孩子们吧,看他们的运气了。
“娘,阿伶的脚还好些么?”秦凌已经恢复了心情,带着淡淡的笑走进来,“阿伶,晚上留这里吃顿饭吧,你的脚不好也不急着回去,让我娘做你最爱吃的香菇炖鸡!”
“这也好,谢谢阿婶了!”阿伶在家时不时吃着她弟弟吃剩的凉了的剩饭,秦家阿婶有时看着她太过瘦弱,让她来自己家吃饭,所以阿伶也算是习惯。
“好来!阿婶这就去准备!”阿婶一边说着,一边下了炕往灶台走。
这时,院外却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响,只听着几人凌乱的脚步,和远远叫着秦凌和秦阿婶的声音,阿伶有些莫名其妙,只是这一时的慌乱却让人心中咯噔一下,三人都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几人也走进院门,走在最前面的是当初跟秦家大哥一起去县城的赵三儿,只是,这时的他已经没有离开山村时那飞扬跋扈的气质,整个人,跌跌撞撞地闯进屋来。走在他身后的是几个县城的警察,虽然没像赵三儿一样走路不稳,却也是一脸沉痛。
“阿婶!我……我……我对不起您啊!”赵三儿直扑倒秦阿婶脚下号啕大哭起来,“阿婶……秦大哥他……他没了啊!”
作为一个旁观者,阿伶只觉得自己这心沉啊沉,重得仿佛要掉出去,她猛地看向秦凌的方向,这可是秦凌的至亲啊!秦凌这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来没想象过这种事的发生。没了?死了?好好一个人怎么就突然地死了?昨日他大哥还打来电话,依稀还见少年时的意气风发,怎么会突然就没了?秦凌是最懂他大哥秦峰的,虽然他大哥出门在外一直没干什么别人眼中的正经事,可是他哥也没做过太违法犯罪的事啊!若说他哥是完全自讨灭亡的,秦凌是绝对不信的。他紧紧地握了拳,头上青筋因为咬牙的过度用力也清晰可见,面色和眼眶都泛着红,好好的血性男儿几乎都要止不住眼泪的夺眶而出。
秦凌暂且能控制得住情绪不发泄出来,那边秦阿婶可是真的控制不住了。秦阿婶的丈夫早逝这两兄弟可是她全部的心血,如今这好好一个活人逝去,彻底将她的生活信念击垮了。秦阿婶双腿发软直接瘫倒在炕上,接近花甲的人号啕大哭起来,,双手捶打着炕面恨不能将自己的儿子再叫回来。
这消息给本就渐渐冷下去的深秋添上彻头彻尾的寒气。
“阿婶、凌哥,节哀……”阿伶此时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旁人的一句节哀怎么弥补得了亲人逝去的最大痛苦?秦阿婶平时也气秦峰不务正业,到临了了,还是藏不住对自己孩子的关心。
“大娘,您是秦峰的直系家属吧,既然这样,还请您这几天去县城办一下手续。秦峰的尸体如今还在医院,还请您尽早将他带回来了。逝者已矣,您可节哀……”赵三儿身后的警察也不得不将自己的来意表明,亲属的悲伤他们见得多了,这种绝望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只能默默地低下头,鞠了个躬,走出这屋子,回县城继续他的本职。
“尸体?尸体!你大哥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变成了一具尸体啊!你说!”秦阿婶拽着勉强站立的秦凌的衣袖,大哭着表达自己的绝望。
“我不信!我去县城!我现在就去县城!你哥一定活着!一定是别人看错了!让我去亲眼看一看!”说着话,秦阿婶就摇摇摆摆地跑出门去。秦凌和阿伶此时还低头沉浸在这压抑着的痛苦里,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拦着秦阿婶。
这边秦阿婶哭得眼睛红肿,视野里一片水雾,心急之下出门也没注意着脚下,晃到门槛时抬脚不急便直挺挺地摔了下去。“娘!”“阿婶!”秦凌和阿伶此时才反应过来,可是阿伶的手伸到一半最终还是没能拉住秦阿婶。秦阿婶倒下的身影就这样印在他们眸底,他们感觉到的不只是深切的绝望和恐惧。
这时深秋的狂风骤起,卷起以前未完成的美好画卷,这是那无尽黑夜的初现,这是漫漫坎坷征程的起点,这是本就痛苦而又沧桑人生的转折点。这时浮萍遇上漩涡,不解前缘,不知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