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行?她又自残怎么办?”方然显然对于苏湫白的话非常不赞同,她看了看苏湫白面若冰霜的神情,低声:“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我需要所有的心理医疗工作者,保持随时待命的精神状态。”苏湫白的口气没有商量的余地,执着而又冷淡。“你二十四小时不离病人,如果病人在你最疲劳的时候发病,你有多少把握控制病人?出了事情谁去负责?”
“万一在我们休息的时候病人发病了呢!?”方然也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你还愿意看见杨子姡第二次被送进医院的样子吗?”
“万一?”他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直直看着方然,“剩下的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概率,全部被你承担吗?你能承担吗?”
“苏湫白……”她有些着急。
“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同意你在这里守着的。”他态度依旧强硬。“回酒店,现在,立刻。”
方然自知说不过他,有心无力,尽管生气但也无可奈何。
“……知道了。”她低了低眼,拿起包推门离开。
*
等出租车的时候苏湫白也很快下来,毫无表情,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
方然咬了咬嘴唇,明明不到两个小时前,这个家伙还对她道谢,还那么温柔的和她讲话,真是变得比翻书还快!
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伏身坐进去拉上门。苏湫白非常主动的坐在了副驾驶上。
“我才不要和你坐同一辆车……”方然恨恨想拉开车门,不料出租车早就落了锁。她使了使劲没有打开,对着司机要求:“师傅,帮我开一下门。”
司机师傅一脸懵逼看了看后排要求开门的方然,又看了看苏湫白,有些诧异。
“没事,别理她。”苏湫白非常淡定的把胳膊支在门上,神色清冷。“她有精神病,我是她的医生,这个人精神不正常。”
“你才是神经病!”方然哭笑不得,“苏湫白,你有意思吗?”
司机恍然大悟,像是遵循着“精神病都说自己不是精神病”的原则,一加油门开车离开医院。
方然把头靠在前面座位后面,一脸的生无可恋。
*
她恹恹地拿着房卡打开门,进去把整理好的资料拿给苏湫白,前脚刚进卧室就看见苏湫白跟着进来了,眼疾手快把床上的卫生巾、换下来的衣物什么的全部塞了起来,面不改色的拿东西去了。
回来的时候苏湫白就静静坐在客厅里面喝着水,她身上还湿着,把文件夹扔过去就回卧室换了一件干净的白色裙子出来,走到门口顺手拿了一包秦苑熙从外滩买回来的咖啡豆。
她坐在沙发对面把咖啡豆放在茶几上,苏湫白蹙眉拿起来看了看:“”这什么?
“咖啡豆啊。”她喝了一口果汁,回答道。“虽然肯定没有你家空运送过来的纯正咖啡豆好,但是勉强能喝。楼下娱乐室有自助吧台,现磨咖啡机也有。”
苏湫白打开牛皮袋子倒出两颗闻了闻,淡淡道:“恩,的确很勉强。”
“少说两句吧你。”方然翻了个白眼,“资料我从几个星期前就在准备,你回去好好看吧。”
“好,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苏湫白拿起东西起身。
“慢走不送啊。”方然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放下果汁伸了个懒腰。
酒店房间外面就那样突然传来金属了碰撞爆炸的声音,灯光闪了闪,一瞬间,房间轰然暗了下来。
方然只觉得眼前一黑,巨大的恐惧感从心底蔓延上来。
她还想些什么,脑海里却只剩下巨大的轰鸣声和一片血海深红,母亲可怕的死状就那样突兀的拥进眼眶,吓得她几乎不能自已的要尖叫出来,嗓音却像被擒住,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发病了。这样的黑暗,她根本不能接受……哪怕多一秒。脚下好像悬崖边上摇摇欲坠就要摔下去,她后退,步伐不稳跌在地上。
电光火石之间,不受控制,带着隐忍喊出来:
“……苏湫白!”
她紧紧闭着眼,不知道苏湫白有没有听到,但是很快,就能感觉有人站在她身边,声音平静:“我在。”像是发现她的不对劲,站着的男人好像半蹲下来,气息喷薄在她头顶,清香而又让她安心:“你还好?”
“……立柜第一个抽屉里面……有备用的移动电源,帮我拿过来……”方然闭着眼睛让自己冷静,“把……落地灯的插头插上去……”
“你先不要想太多。”苏湫白感知到她的紧张,抬头飞快看了一眼窗外,整个酒店的灯都灭着,估计是总闸跳了,一时半会恢复不了。他起身拿出备用电源,伏身将落地灯点亮。
方然眼前一亮,黑暗被灯光驱逐,头脑清晰了不少,颤颤巍巍扶着沙发坐上去,额头上都是冷汗。
“抱歉……”她蜷缩起身子,捂住头深呼吸,感觉好了许多。“我怕黑,对不起,见笑了吧。”
他递给她一杯水,她接下来小口喝了几口,无力的靠在沙发上。
“躺好。”他突然道。
方然即使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头痛欲裂,躺下来感觉果然不怎么难受了。她轻轻闭了闭眼,抬眼看见苏湫白静静坐在她身边,眼眸潭水一样安静,流畅的如墨眉目,让她有一瞬间的怔忪。
她从来都是很少做梦,从来没有梦见过她不认识的陌生人。
但是记忆中,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平淡,宁静,深沉。
在她记忆中,明明没有过的这双眼睛,让她一瞬间沦陷进去,动弹不得,心脏霎时剧烈跳动起来,一下又一下,像是汹涌咸涩的大海包围着她的思想,挣扎不出,又有点伤感。
“苏湫白……”她定了定心神,把眼睛看到别的地方,轻声:“……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你一直住在这里吗?”他反问,神色淡然。
“我曾经去过旧金山,治为了疗我的母亲。”她安静的回答,“母亲去世后,我就回来了,几年来一直在这里,读大学,读研,毕业。”
“也许我们曾经见过,但是不一定相识。”他有些动容,只是那一瞬。“几个月前你第一次来找我,我刚从美国回来。”
她“哦”了一声不说话了,果然是自己想错了,明明在不同的地方,怎么可能见过面?
“你好好休息,把杨子姡这个病案结了以后……”他眼神澄澈着就像一片汪洋,道:“你的心理障碍,我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