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而言,初中与小学的区别就在于除了几何证明题做辅助线之外是不允许使用铅笔的;而高中与初中的区别则在于我连做辅助线也不用铅笔了。
高中校园占地面积约是初中校园的三倍有余,但人的密度依然不减,这让我怀疑中考究竟有没有选拔人才。如果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其实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学校永远是学校,里面只有五类身份的人——行政人员、老师、后勤人员、零售商和学生。之所以将学生排在最后,是因为学生是活在以上四类人群的昼夜剥削与压迫之下的。
看到鳞次栉比的建筑和凤毛麟角的绿化,我感到无比心寒,而且我可以想象以后的生活从里到外全是同类,至于“大自然”这个词是一种相去甚远的事物。
开学那天,爸妈亲自送我去了学校报到,随身携带的是万物俱备的箱包,这是之前妈妈早已为我整理好了的。那天,学校正在兴建另一幢新的教学楼,这让我十分纳闷,本来就能容纳数千名学生的高中为何又大兴土木?莫非打算在五到十年之内连续扩招?我还没来得及思前想后,各种机器的轰鸣声刺入我的耳朵,仿佛战前的号角。我有一种踏上战场准备打响第一枪的感受。
熙熙攘攘的人流,嘈杂的噪音,空气中四处浮动的灰尘,树木稀少的影子,这一切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放肆,而我站在陌生的境地却显得尤为渺小不堪。
我与游小茹最初的约定终成泡影。
很多时候约定就像理想,难以掌控,一不留神烟消云散连自己都没察觉。我想,今天应该也是游小茹开学的日子,因为在中国很多学校,不论大小强弱,都不约而同选定九月二号这天开学,不知道这个日子究竟有什么魔力如此深得民心,这很容易让外国人误以为中国的九月是没有一号的。
我相信,她今天一定是独自去学校报到的,因为她父母在上个月正式离婚了,一方提出,另一方欣然接受,彼此异口同声,心照不宣。
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觉得这样的婚姻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爱情,即便不经历婚姻,这样的爱情也持久不了。
小茹的父母丝毫没有考虑到她的感受,离婚犹如亟待喷薄的火山,一触即发,其势难挡。对父母而言,孩子不过是一个错误的产物,她有发言权,但所有意见均被保留,更何况她没有意见。
游小茹一直盼着这一天早日到来,对于父母相互间的争吵打骂,她从开始的担惊受怕到后来的享受,享受屋子里的滚滚硝烟,享受来自视觉和听觉上的双重盛宴。每次的享受,让她在心里暗自鼓掌喝彩,也让她的泪从眼中一行一行地落在枕头上,然后自然而麻木地入睡,第二天照样按时起床上学。
这些是她在一封信中告诉我的。
而那次在初中校园的约见,也几乎是我们高中近三年唯一的一次见面,这是我当时所不能预见的。
她选择了寄宿学校,因为家已经残破,缺失了内涵和温暖。她跟了她妈,她爸搬走了,至于去了何处恐怕连她妈也不清楚。而我,尽管也是在校寄宿,但爸妈会不时来学校看我。这个时候,我觉得,家,一个温暖的家,会是一个人锐意进取的强大后盾,至少在心理上没有太多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