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下，水泽相聚于天空之中，成了一望无际的天空之海，海中有一条白腹乌鳍的鲸。
海水下，一座空城，蜷缩在鲸的身体下。
风碧尘看到的鲸与城，是一段没有被时光磨灭的记忆，也是瓷的记忆，而瓷便是那头鲸。
“吾于泽空之前，养空海而栖，隐于世，护她世世代代。”
“红泫？”
风碧尘意识中的鲸点了点头
风碧尘下意识的望去，想要看到红泫，可眼中只有无尽的海水，没有红泫，更没有黄本鸡。
瓷的眼睛装下了所有的海水，风碧尘只觉得自己落入了瓷的眼泪之中。
“你还活着？”
风碧尘想到瓷那巨大无边的身体，顿觉看到了一颗星辰，如此的瓷该是如何的强大，或许堪比五灵。
“红月降世，吾魂不存。如今只剩残识，便是为了等你”
“等我？”
“你要的东西可以给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做一件事。”
瓷那鲸的身形凝出了一个赤膊的男子，男子生得似女子，娇柔美丽，一双眼睛如两汪深泉，风碧尘只是看了一眼，便陷了进去，难以抽出身。
“你可知道我要的是什么？”风碧尘悠悠道
“五灵的魂丝。”
“你怎么可能知道？”
“吾身为灵时，这世间还没有五灵，无论是红泫还是骷狸，净龟，云虎都未成灵。”
“可还有一灵是？”
瓷淡淡笑了笑，“便在你身边。”
“你？你不是在五灵之前为灵吗？”
瓷摇了摇头，呼吸间，风碧尘又回到了现实之中，看到了一身黄毛的黄本鸡。
呼吸过后，眼前又只有瓷在眼中。
“你说是那只蠢鸡？”
“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只是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他罢了。可魂丝对你终究是有用的。”
“你想要我做什么？”
瓷的眼睛变得更加柔媚，没有回答风碧尘，口中传出了阵阵鲸鸣的歌声，歌声中恍若藏着一个曾经，风碧尘迷离在歌声中，追忆着瓷的曾经。
“瓷，红泫好饿哦，你给我找吃的好不。”
红泫眼睛里衔着海水与泪水，望着美丽的瓷，一只手还不停地刮着瓷挺立的鼻梁，明明是在请求，倒更像是在撒桥。
“红泫，你不能再吃了，空海之外已经被你吃了三座山了，你这样下去，会把这天地吃空的。”
“可我就是饿嘛，这里一点意思都没有，除了你就剩下这座吃都不能吃的烂城了。”
红泫眼睛一转，
“要不你让我出了空海，见见外面的天地。”
瓷有些担忧地道
“不行，外面不干净的，你不能够出去。”
....
两个红泫的虚影间，生出一道裂缝，空间像是生生裂开了一样，风吹过来只怕也会被生生折断。
“又怎么会是我呢，你不记得了吗？看看你脚下的血，看看这些黑剑，瓷的生机被谁亲手夺去的，你当真不记得了吗？”
小女孩模样的红泫，眼中噙着泪，瞪着妖娆谄媚的红泫。
“明明是你，你这个坏女人。”
“咯咯！”
另一个红泫掩着嘴笑个不停，可眼中却是无尽的寒光。
“是你还是我，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我脱离了这副残体，得到了瓷的身体，这天地间岂不任我逍遥。”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裂缝中阵阵罡风泄漏了出来。
妖媚红泫手中的两颗心脏，正勃勃跳个不停，血迹流在手中，是触目惊心的艳红。
“这两个小家伙，倒也谨慎，竟然是分身，有意思。”
不知远在何处的闻雪城，水云警惕地看着水乾，水乾也丝毫不放心水云，桐花眼中微光闪灭不定。
“怎么？水云，想趁此时除掉我？”
“哼，蠢货，到了现在还想着激我，你既然已经看到了先祖，便知道，我们淼蛇一脉此时正是危极关头。”
“那又如何？”
“先祖予了我们血脉之力，如今要收回去，不当如此？”
“我们水之一族万年绵长，岂能说覆灭就覆灭。”
“你想如何？你可要知道，先祖是灵，我们在她老人家面前，和蝼蚁无异”
“所以，我们不能让她老人家出世。”
“你想如何？”水乾漠然地看着水云。
“封印此地。”
“凭你我二人，也想封印此地？”
“若是只有你我，自然不行，可如果五灵骨齐了，布下五庄封灵阵，也不是不可以。”水云道
“你想邀其他三族来此，可还有一灵呢？那第五灵你我都不知晓，更别提其灵骨了”水乾嘲讽道
“我当然不知这第五灵，我们没有谁知晓，可有了四灵的骨，再加上水庭替代第五灵的骨，这五庄封灵阵也是足够了。”
“你是不是疯了？竟然要用水庭，水庭意味着我淼蛇一脉的万年基业，你这样与我族被灭又有何区别。”
水云眼神灼灼地道
“不过是让水庭城替代了闻雪城，到了此处而已，到时候水庭依然会在。”
水乾看着闻雪城中的这尊巨石，默不作声，陷入了沉沉的思索。
...
鲸在海中，城在海下，而红泫便一直在城中。
城中的街道是冷的，红泫的眼睛便也是冷的，呆呆的看着一切。
有一天，红泫终于还是独自离开了这座被灵气滋养着的城，化为一条花蛇，游出了城，告别了海，也从鲸的身边离开。
瓷看着红泫离开，想要阻止，可还是选择轻轻闭上了眼，眼睫下仿佛吹过了一阵风，风中蕴着一颗一颗的珍珠，光亮的，暗淡的，与海水融在了一起。
那日后，海水开始有了味道，和泪水的味道一样，咸咸的。
风碧尘忍不住问
“你不是说她不能离开吗？可为什么还是让她离开了？”
瓷轻轻笑了笑，很媚，如百花生，似风柳迎。
“是不能离开，只是我不能离开，所以，我一直对她说不能够离开，只是我不期望她离开，希望她能够一直陪着我的孤独。”
“我也不知缘由，自我成灵后，我便无法离开空海。就如同这是不被天地所容忍的”
瓷接着道
“那日离开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红泫，我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
瓷看着风碧尘道，
“你猜的没错，她是回来了，却是以一副将死之躯回来的，而且是被一个人类带回来的，那个人自称三清。”
“告知了我救活红泫的办法，便是令红泫升灵成为我一样的灵，而那时红泫都快死了，又何谈升灵。”
“所以你牺牲了自己，成全了红泫？”
风碧尘道，瓷没有回答，可风碧尘在他的眼中得到了答案。
“只是，红泫以这种偏道升灵，有个极大的问题，便是有了两个意识，一善一恶，两面一体。”
“那名三清之人，不知以何手段封了红泫的恶识，但红泫却丧失了所有的记忆，并告知我，以后会有命息人来助我彻底解决了红泫的问题。”
“我来时的传送阵也是三清所为？”风碧尘问道
瓷点了点头
“我如果不答应你，会如何？”
风碧尘总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极大的阴谋，难以脱身，就连自己的命运似乎都不属于自己，这种感觉令风碧尘极为不舒服。
“我如今只剩下这最后的残识，要不了多久便会烟消云散，只是，若让红泫的恶识与我的灵身相融，怕是你也脱不了身，更不用提得到五灵的魂丝。”
风碧尘与瓷的残识相谈完后，两个红泫的意识正进行最猛烈的对抗。
两人本就是一个人，谁也无法奈何谁，可若是多了一个第三者，境况又会是另一番结果。
“小子，你疯了，你区区一个出桥的念者也想插手，你可知道灵在你们人类中相当于何种境界。”
“我知道，神墟境所对应的灵物才会是灵。”
黑色的剑，一半在妖媚红泫这侧，另一半便属于小女孩模样的红泫。
两人手中都有一只红鞋子，这种意识相残的情景，风碧尘也是第一次参与。
只要帮助那妖媚红泫暂时夺回身体控制权吗？
风碧尘此时仍有疑虑，为何是帮助恶红泫。
换了普通的念者，是如何也参与不进来的，可风碧尘不是普通的念者，他是命息人，身上的命息更是弥足珍贵之物，这也是为何红泫在第一次见到风碧尘，便觉得风碧尘很香，很美味。
风碧尘此时手中握住的是一块平淡极了的鳞片，可这不是普通的鳞片，是瓷的逆鳞，预示着有化龙之姿的逆鳞。
逆鳞在小女孩模样的红泫身后轻轻一划，风碧尘便感受到自己身体被抽出了什么，凝聚在了逆鳞上。
小女孩红泫顿觉身后传来一股熟悉的气息，便觉得意识迟缓了，然后沉沉地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妖媚红泫眯着眼打量着风碧尘，这这个人类小子竟然帮了自己一把，不由桀桀发笑，意识竟然没有回到身体中，而是冲向了那块曾经插着无数黑剑的大地，像跃入了一条河流，妖媚红泫这样消失在了风碧尘眼前。
此时，天地中下起了雨，雨中瓷的身体，便是风碧尘脚下的大地，响起畅快地吟叫，
“吾红泫，今日，得大自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