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在四人身上隐隐绰绰,宛若溪边小树上泛起的橘色月光,又明灭不定。四人虽感受不同却又能感受到彼此间的存在,并不是真切的处于不同时空中。风碧尘很是艰难地慢慢吞吞的吐出几个字:“大家..有没有..觉..得不..对劲?”似有一只手在阻止其言语一般。
卫子元挤着眉头看风碧尘,“废...话。”
“我..好..冷。”关菲菲道
蒙修看了看三人,忽然呼出一口气,这口气却并不寻常,若云雾一般翻腾搅动着,里面还不时闪动着雷光。
卫子元一顿咋舌,关菲菲此时却是不停地哆嗦。风碧尘忽地感到自己身体一轻,“咻咻”和那放了气的气球无二,往那漆黑如墨的空中忽左忽右地飘去。
四人一脸惊疑的看着前方,一团炽烈的亮光咋地一下闪出来。
关菲菲、蒙修和风碧尘只觉眼中一下被亮光填满,脑中若出现空白一般,眼中只剩亮晃晃一片。待亮光微弱后,三人,便看到卫子元那光头真的不太寻常了。霍然卫子元的光头正是光亮来源之处,其头顶冒出一团火光,左左右右拉扯地摆动着。卫子元对此却无丝毫直觉,只是觉得周遭忽地明亮了很多,好像头顶多了一盏灯。
然后便看到,其他三人不停地盯着自己的光头,“什么意思啊,你们能不要老盯着我的头吗?还有你,风碧尘飘那么高摔不死你啊。”
“咦,能好好说话了。”
关菲菲便听到正飘到她头顶的风碧尘道:“师姐,这地方不太对啊。”
关菲菲哆嗦的应到:“我..现在..很..冷..也很..乱。”
蒙修轻轻吐了一口带着雷光的气,忽然郎朗道:“不知是哪位高辈?小子等乃无心闯入,望高辈海涵。”
蒙修的声音传出,若在空谷中一般,产生了回响。四人就感觉像有人在另一头学着蒙修说着同样的话语一般。回响之后,四人都静静的不语,似等着有一个人回答一样。显然这里并没有什么高辈,四人也只得作罢。
风碧尘好不易慢慢从空中飘了下来,可走路却若弹簧似得,走一步往上弹一下。卫子元头顶还是的火光微弱了不少,关菲菲起始若身在万年玄冰做成的冰窟中,此时便只是像身在湖水中,一步一阻。
独独蒙修依然口吐雷光,没有变化似地。可若是细细对比,会发现口息中的雷光是强弱分别的。
“走吧,我们上那小广场一探究竟。”蒙修道
千余阶石阶对于常人而言,许是需要费些劲,四人虽只是蚁行中期的念修,依然很是轻松走完了石阶。最后一只脚迈出这千余石阶时,刚才的异变似从来没出现过的又一下消失无疑。
四人中无论是谁都难以清楚其中缘由。蒙修率先迈步向着石阶上的小广场中的巨大的石柱走去,待到近前,借着广场四方的烛光看见石柱上一个“屠”字若龙蛇一般在石柱上缠绕。随后其又向后退了退身子,大概看清石柱上写着“夜鬼浮屠”。
蒙修忽然转过身子问道:“师妹,你不是没走到过此处,又如何知晓这‘夜鬼浮屠’?”
关菲菲轻轻移步到蒙修身边,将那腰牌递给蒙修。蒙修拿到近前一看,夜鬼浮屠四个字便印在上面。
卫子元来到风碧尘身边,顺着其视线看去,正是小广场上存在的唯一的阁楼。
风碧尘看了眼卫子元,扭头对着旁边的关菲菲和蒙修道:“师兄,师姐,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在那阁楼中找到答案。”
“会不会很危险啊,虽然我们一路走来并没有什么危险,可这一路就没正常过。”卫子元语气弱了几分。
“走吧,去看看”蒙修道,随即一个迈步而去。关菲菲见此什么话都不说,直接跟上蒙修的脚步。
片刻后,四人都仰着头看着阁楼正前的一个牌匾,上面仅两个字“敬灵”,却又显得非比寻常。两个字看着不像写上去的,就像跃在牌匾之上,甚至宛若活物一般,还不停的扭转闪动着,而只是依着“敬灵”两个字扭转。
“活的,活的,真的是活的。”卫子元大惊小怪道拍了拍风碧尘肩膀指到牌匾上由如小蛇一般的生物婉转而成的‘敬灵’二字”
“我们看到了。”风碧尘拍开卫子元的手,与蒙修一左一右的向前走去,同时揭开各自一侧的大门。只听得“吱呀”一响,阁楼中的一切便清晰的呈现在四人眼中。
阁楼和四人所想大为不同,或许只能称之为阁。四人未开门前,见此阁高挺异常,揣测其中会有小楼,哪知只是一间巨大的独阁。而阁中没有什么别的事物,有的只是由高到低一排排整齐排列的黑色灵牌。
灵牌在这只有微弱的烛光的巨阁中,安静陈列着,虽只是死物,却显出一股大势,就好像那世间最无匹的军列一般。让四人都不自禁的从心底生出一股敬意。想必这便是为何牌匾上是“敬灵”二字了,可四人现在却丝毫不会想到牌匾上的两个字,只是那般站立着,注视着这无匹的军列。
关菲菲忽然身躯一阵,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向前走去,待到最下面一排灵牌前方时,停了下来。其他三人立马赶到其身前,却是见关菲菲不停的扫视着灵牌。此阁见晓有多大,那么灵牌数量自然见晓会有多甚。将之称为黑色的小湖也毫不为过。关菲菲迟迟没找到想找的灵牌,已然眼中都开始有润意。风碧尘三人感到这位大小姐似乎不太对劲,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很是为难,也有种歉意。就是蒙修也不是很适应此时的关菲菲,想说点什么,却有口难开。
终是忍不住,蒙修看着关菲菲轻言:“师妹,你?”
蒙修话才出口,关菲菲眼中那才若地上渗水的润意,忽地变成了江河倾泻。只见一股撕心捏肺的嚎哭在三个小男人中间炸开,而三人却找不到丝毫办法围堵,只得被淹没其中。
“爹...啊...娘...”关菲菲断断续续道,随后又是不停地悲哭着,眼泪稀稀哗,稀稀哗的流过了鼻尖,又滴到了胸襟,潮湿一片。
蒙修三人终是明白了关菲菲为何如此悲恸,顺着其眼眸从开始嚎哭就没变过的地方看去,豁然有两个灵牌在角落的位置映入眼中,其中一个上写着关非,另一个写着于青青。
关菲菲从来没提过自己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的时事,风碧尘此时也有点恍然师姐那会为何不闻不问的答应了自己那个有点无头脑的交换,缘是同怜人。
四个人如此那般也不知过了多久,甚至是否已经天亮了也无从知晓,一个女孩不停地哭,三个男孩手足无措,所以这世间唯那女子泪最是让人无可适从。
...
关菲菲的眼泪似已趟尽,狠狠看了眼写着关非和于青青两个灵牌,虽还抽搐着娇躯,却做出了意料之举。只得见其朝着其父母灵位的地方大吼一句:“两个大坏蛋,本小姐哭够了,要走了。”
关菲菲用衣袖拂了拂眼角,转头看着蒙修,“师兄,今天的事你可得保密。”蒙修点了点头“好”
随后关菲菲又看着风卫二人,“懂了吗?”
二人无奈道:“懂。”
四人商量一番,便决定原路返回。
待从西角巷那面墙体中穿出时,天色却已是挂着一片青黑色,已然不久后这天便会方亮。
出了西角巷,青色天空中的带的那片黑已然退的干净。风碧尘望着才冒头的太阳道:“天亮了。”
“嗯,天亮了,回去睡觉吧。”
四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去往迦南的灰雾之中。
迦南那间圆顶房中,似乎坐了一夜的关大白,慢慢睁开了耸拉着的眼皮,向着某个方向望去,若是这圆顶房被剥开,不,还是将打开就行了,门外的人会知道,这道视线的方向,正是西角巷,若再清楚一些,便是西角巷的那面墙,当然穿过墙后的种种,便是那透着黑亮的两个灵牌。
关非,于青。
关大白随后起身而立,硕大的衣袍与他干瘦的身体似乎很是不合,也不知这位老人是要在这拖拉不合身的衣袍间藏什么事物还是怎地,都不知换一身合身的衣物。若是在寻常人家,老人家的儿孙指定会被邻坊指着脊背道:“不孝弟,不孝弟,不孝弟。”语之过三是为弃。
可这不是坊间,而老人的唯一子嗣却已离世。此又何来不孝,可老人却自言道:“不孝弟,不孝弟,不孝弟。”
“让你们两个双宿双飞,留下我和小丫头,老子就是让你们不孝。”老人就像说混帐话一般,蛮不讲理,可眼角的湿润已然骗不了自己。
圆顶房的门被缓缓推开,站在门外的人,弓着脊背,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对老人致以最大的恭礼。老人挥了挥手,手中的衣袖都拖在了地上,随后看着天空自语:“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