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第一轮,还是第二轮,肖远山都没有见识过风碧尘的念法,可没见识过不代表没有听闻过,毕竟已经有上贤表示,风碧尘可是可以追赶蒙修,不可多得的念才。
肖远山明白,或许不止这样,因为刑白狮无论是在哪一轮大比都没有对他们说过任何需要注意的事,可却独独提了提风碧尘。
刑白狮何人,当年可是在新子之时便能独杀出桥境,其天赋丝毫不弱如今的蒙修,甚至隐隐有人将之与年轻时的关大白作比。
大江风似起于春天的某个下午,带着一股软绵绵的暖意,肖远山就似一叶与孤影相伴扁舟。
淡蓝色的天空,空气中都是这淡淡的色彩,混合着温暖的江风,一切看起来就像一副温馨的水画。
可事实终究有所差别,肖远山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没想到,第一个念法,这位小师弟便已经开始伴着变意,这不是出桥之后才能够做到的吗?
风碧尘可不会给肖远山如此多的时间思考,只是转念间,肖远山知道,自己不能够有所隐藏了。
那哪里是软绵绵的暖意,分明是让人无从察觉的杀机,虽然肖远山并不会真的在这死掉。可若是被杀机完全包裹,肖远山清楚,自己哪怕有所隐藏,可能也是无法胜过风碧尘了。
风碧尘对于肖远山的行念之法略感意外,却隐隐有一丝敬意。
风碧尘明明察觉到了自己念法,大江风中的杀机已然要淹没了肖远山,可肖远山只是结了一个薪印,便从其中摆脱掉了这股杀机,没错,只是最基本的薪印。
就像在一副色彩艳跃的画卷上撒上了一个漆黑的墨点,画面的意境遇到墨点,没有增色,只是让原有的意境起了变化。
这股变化,便让肖远山摆脱了重重的杀机,可哪怕肖远山在薪印后及时结了念印,仓促下起了念法“人楼”,可还是没能抵过杀机之后的大江风。
一座蒙着月光的酒楼,凭空而立,上面人影寥寥,有品酒的,有饮茶的,还有在门落后轻轻啜泣的小娘。
一股暖风自门房的小缝而来,从花间而过,自西窗而出。
品酒人没了醉态,饮茶人露出了痴意,小娘破涕而笑。月光消退,暖风尽过,就似来得仓促一样,这一切去的也匆忙。
人去楼也空,自有暖风过。
“人楼”被破,肖远山自草叶间而起,拍了拍袖袍,笑笑:“师弟,好手段,这可让师兄我吃了好一壶。”
“师兄的念法也不错,只是蹭了点皮而已,师弟我可有些失望。”
“那师弟便接了我这一杯。”
人去楼空不失意,我自有酒装满园。
一片片白色的花瓣在空中舞动着身姿,风碧尘眼睛没有注意满空的梨花,也没有理会成片的梨树。
肖远山的声音似从极远处传来:“小师弟,可要好好品下我的梨园酒。”
风碧尘虽然视野中失去了肖远山的,可并不慌乱,手起手落,不断有风迎袭上梨树下的酒缸,酒缸一个接一个的碎裂。风碧尘眉头一皱,居然没有一点声响传出。
酒缸碎裂,没有声音传出,可却有一股又一股的酒味从其中猛的窜出,就像无数个醉汉在风碧尘身旁齐齐打了一个嗝,就连地面都是酒味。
肖远山,看着身处梨园中的风碧尘,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迟迟不肯送上那一杯酒。
风碧尘虽只是身在酒味之中,可对其中的熏感十分强烈。一丝一毫的元气耗费在其中,可终究还是需要这片梨园的主人现身一见。
指间若繁华似锦,鼓掌潮气渐生。
梨花飞舞得更加厉害了,不同的是,此时白色的花瓣上掠上了若薄纱烟雾般的青色,渐渐,这股青色覆满了整个梨园。
就连隐藏在一颗梨树后的肖远山,脸上也是如此。肖远山望了望头顶上青色的天空,微微一笑,靠着梨树下的脚对着地面轻轻一跺。
风碧尘面色渐重,轻吐一口浊气,看着碎裂的酒缸纷纷拔地而起,齐齐聚在一起,不停的旋转,在其外还有无数梨花也如此般。
地面显得十分不平静,刚才落在地面上的酒味竟也如江水一般,向着一处汇聚,风碧尘周身的酒气,突地消失无踪,可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
一股不同于先前的江风猛烈的扑向渐渐要凝结成一只酒杯状的缸碎片,可无论这股江风打落多少片,始终会有缸片不停的贴上去。
肖远山看着风碧尘,嘴角轻轻一勾,发出嘿嘿的笑声。
吾树生疆梨
映光出海花
江风湖潮下
不应空杯樽
梨花一瓣随着一瓣,尽入方才凝结而成的若方樽的大杯,其体貌豁然达到了数百米。
方樽中的酒浆就如江潮湖海中的波涛一样,一荡连着一荡。
梨树下的肖远山在方樽成型之时,便出现在了风碧尘的视线之中。
“师弟,师兄送你一杯梨花樽。”风碧尘自然知晓此时若是再以大江风去接肖远山的梨花樽是丝毫也讨不了好,自是不会毫无应对。
漫天的青色便是风碧尘的应对,此时青色更浓,就连虚境中无处不在的蓝色都已经没了痕迹,而在浓郁的青色背后似乎随时会有变化出现。
肖远山注意到了方始出现不多时的青色,梨花樽没有袭向风碧尘,而是静静的停在了空中,并不是肖远山自视甚高,却还差了一些,这梨花樽才算圆满。
风碧尘也在等待,等待青色的变化,似乎只要谁的念法先一步圆满,那么便会占了一步先机。
梨花樽虽是静悬于空中,可其中的酒浆却是一点也不平静,终是溢出,落了一滴在地上。
无论是肖远山还是风碧尘的等待都没有太久,仅仅是春风撩面过的刹那而已。青色似乎再深厚下去便会转黑,此时漫天的青色没有继续变浓,而发出了强烈亮光,亮光在青色下,自然便是青光。青光并不是风碧尘的念法,那穹顶下的炸裂,梨花上的一声怒吼,携万顷之势而来的青风才是风碧尘的念法。
肖远山望着突现的青风,眯起了眼,手中最后一个念印似儿郎的读书声,落音敲地,梨花樽上最后一片梨花于灰色的樽面勾勒而出。
方樽若大江上的高山,稳稳不动,而樽中酒浆却如冲上九天的匹练,拖着游身迎击上那带着轰雷之声的青风。
青风闯入酒浆中,酒浆包裹着青风,一片酒雨洒落,一缕青风散去。
梨花樽响起空旷的回响之时,也意味着青风已饮尽,可酒虽饮尽,风亦醉去。肖远山大笑:“小师弟,好酒量,不知可再饮一杯否?”
念法同去,两人本是谁也没有讨到好处,可风碧尘此时却是面色极其难看,先前滴落在地的酒浆变换间成了一个小了无数倍的透明色的梨花樽。
此时这梨花樽已经触到了风碧尘的心脏,只要再印入一分,那么风碧尘在虚境中的这场念战便会以死宣告结束。
风碧尘面对肖远山的藏念之法无奈之下,全身元气奔腾。强行以在脚下的春泥带动自己身体旁移,可仍旧是没有躲过梨花樽。
肖远山看着风碧尘肩头鲜血淋淋,渐渐要散去的梨花樽,不由大感意外,“我这藏念之法做得这般完美,居然还是被你躲过了要害。”
风碧尘看都没有看流血的肩头,可受伤一侧的手臂却是不听使唤的抖拉个不停。
透过天水云看到这一幕的李无心中直呼“这小子运气怎这般好,哼!不过迟早是要落败的。”
“呀!大师兄,你这样欺负我这个小师弟,可不厚道啊。”风碧尘虽然受了伤,可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此时梨花落尽,酒樽也无,只有在石板路两旁的风碧尘与肖远山,天空之上也恢复了淡淡的蓝色,只是风碧尘与肖远山脚下的草地却是秃了一片,凹了一片。
肖远山并没有回应风碧尘,虽然此时占了上风,可心中始终不踏实,所以不打算给风碧尘丝毫喘息的机会,手中的念印又开始变化。
与肖远山手中快速变换的念印不同,风碧尘仅仅用没有受伤的一只手在律动着,而受伤的手只是尝试划出一点轨迹。
风碧尘的念印比之肖远山虽然慢了不少,可并没有尝试用第三种念法与其一较高下。
只是增强了元气,使得脚下的春泥更快。
一点又一点的光影在风碧尘停留过的地方暴裂,扬起尘土和青草无数,却始终无法将风碧尘击中。
天水云中,正观念的曹东郭心中略微一紧,随后又是眉头一皱,“这小子是要?”
若是有人顺着曹东郭的视线看去,便能够发现,其紧紧盯着的正是风碧尘受伤的那只手。
风碧尘受伤的那只手依旧只是轻轻的颤动,这颤动似随风而动的小草一般又带着一种节律,就和念印的变换一样,虽然相比于正常的念印是一个极其长久的时间。
随着念法不停的被风碧尘躲过,肖远山终于显得有些急不可耐。
似一张张开的巨网一样的光影,向着风碧尘泼撒而去,而光影之后更有一个人形轮廓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