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是猪儿还是朱儿?”卫子元有些不耐烦的道。
关菲菲将茶水沾在指尖,在桌上写出了朱儿和猪儿,指着两个名字道:“哪一个?”
朱儿指了指右边的朱儿道:“是这个。”风碧尘四人此时明白,自己几人一直在闹着笑话。
蒙修转身对着不远处的小厮道:“可以带我们去客房吗?”
小厮将五人带到客房后便退去。五人的客房分别在廊道的两旁,一边三间,一边两间,风碧尘与卫子元的在靠近厅堂的一面。
进了客房后,风碧尘脸上看似平常的神情瞬间如若蒙了薄雾,月光如水,透过地窗投下一片阴影,阴影盖住了风碧尘的半边脸。
风碧尘呆呆的坐在床前,透过地窗,看了眼似勾了倩眉的圆月,又沉沉地低下了头。
从迦南出来后,风碧尘始终是若无其事的模样,可心中却有一个袋子,将那心中的忧郁装了起来,可那个口袋终有装满的时候。
风碧尘此时最想去的不是猪儿山,也不是明扬告诉他的乌江,只有一个地方,那便是石村。
有老槐树,有女神像,有乔河,还有头菇白、焖黄、丫丫、李霄儿、李婶、槐花饼...的石村。
风碧尘想回到那个晚上,重新再做一次选择,选择做凡俗中的芸芸众生,选择做抓鱼雕石的野少年,而不是为了从未见过的母亲,为了不知生死的母亲,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梦境走进念者的世界。
风碧尘这样想着,那样是不是我还会有慈善的老爹,还有一切的一切。
...
牙牛村很有名,却是足以令念者肝胆俱裂的威名。可牙牛村并不可怕,只是一些自称牛神后人的愚民而已。
这是一个无神不见仙的世界,在念者眼中,奉神的人就是一群蠢夫。牙牛村有一座祠堂,祠堂中除了一方小池外,只有一只牛身像,牛身像没有头,浑身呈金色,俨然是一副金身牛像。
祠堂外挂着的牌匾也是金色的,牛祠两个字熠熠生辉,月光在一旁显得暗淡无光,失了色彩。
那方小池本是空空荡荡毫无一物,此时,却是有一滩血水从底部莫名的冒了出来,滚着轻烟,似乎还是热腾腾的。
牛祠是在牙牛村东部的一片小树林的深处,而牛祠之后,便是那深不见底的牛神渊。
没有人知道这座深渊的来历,就像没有知道这座牛祠的年头一样。可所有的牙牛村人,都对这深渊敬若神明,就好像他们的神明就在深渊里长栖一样。
这座牛祠除了敬神日,没有一个村民会靠近,也不会允许一个外人靠近,在牙牛村的凡俗眼中,牛神在沉眠,任何想要靠近的人都会惊扰牛神,会受到牛神的惩处。
这时,一只手轻轻的拨开了一绕树枝,眼睛盯着牌匾上的“牛祠”,眼睛也放出和牌匾一样的金光。
又一个头颅从旁边伸了出来,一脸贪婪的望着整个祠堂,眼中却又流露出一丝恐惧,可最后恐惧还是被那缭绕的金光给遮蔽严严实实。
两人背后响起一个有些怯懦的声音,声音的主人很瘦,看上去像从来没吃饱过饭一样,面颊的骨头往外凸,就像一个时日不多的老人。
可声音听上去却是极为年轻:“那个,那个牙牛村的传说不会是真的吧?”
最开始发现牛祠的男子道:“传说,哼!不过是哄骗小孩罢了!牙牛村的这帮蠢货。”
“哈哈,放心吧,王老大说的没错,你看那李庄不是一样,有那什么古仙,专摄神魂,我们不是好好的。”王老大右侧的男子不知在安慰干瘦男子,还是在给自己壮胆。
最终,三人还是越过了林木,走到了祠堂面前,“老四,你上去把那牌匾取下来”被叫做王老大的人道,干瘦男子三番跳跃攀爬便摘下了牌匾。
另外一名男子啧啧道:“老四就是老四,这身手果然好。”
此时,王老大已经将祠堂门给推开了,门缝打开的瞬间响起一声吱呀的脆响。
金牛身上的金光一下便与透过门闯进来的月光纠缠在了一起。
三个男子双眼灼灼的盯着闪着金光的牛身,丝毫没有注意到金牛身下那方小池中已经溢满了血水,而一双眸光如深夜中的灯笼,隐藏在血水下,盯着三人,就像盯着一顿晚餐。
王老大嘴角轻轻一扯,眼中的贪婪尽消,而另外两人也是突地气势一变,齐齐退到王老大身后,双手结印,嘴中念念有词。
王老大募地从身后抽出一把木剑,剑身印满了桃花。一个纵跃,王老大持剑插入了血池中,插入了那和灯笼一般的双眼之间。
“哞,吼,哞”血池中的血水一瞬间在牛祠各处扑洒着,三个男子的身上,额上均是沾染了不少。
一只牛头显露在血池中,不停的发出撕天裂地的吼叫,吼叫形成一层层声浪,破旧的衣袍不停地向后扯,牛祠的墙面也发出簌簌的抖动声。
王老大的脸变得扭曲,双手持着的木剑上,一缕血水从剑柄缓缓而下,慢慢滴在牛头上。
这时结完印的老四和另外一名男子,纵步到王老大身旁,取出一个黄色的麻袋,一下就将麻袋罩在了牛头上。
王老大一下瘫坐在地上,桃花木剑也跌落在血池中,发出闷闷的声音。
“王老大,你没事吧!”王老大舒了几口气,用还淌着血的手摆了摆。“没事,老三,只是需要歇会,这牙牛果然不同一般,只是,我们的桃花剑怕是废了。”王老大看了眼血池中的桃花剑,一脸肉疼。
此时,叫做老四的干瘦男子道:“这可是我们桃鬼门的不世宝”
老四看了眼黄色麻袋道,还是追问道:“王老大,到底是何人要这牙牛的旧灵。”老三将王老大扶起来,也是带着询问之色看着王老大。
“是啊,他又怎会知晓我们桃鬼门的桃花剑,桃花剑可是从未现世过。若不是桃鬼门如今只剩你我几人,就连你我怕是也不知晓其存在。”
王老大叹口气道:“事到如今,我也只有和你们说实话,二娘其实在别人手中,而那人指明我要用牙牛的旧灵换取。”
“这桃花剑除了对旧灵有用,根本就没有用处,如今只剩我们四人,一个也不能少啊!我只好带你们来冒这风险了。”
...
风碧尘靠在床头,望着天花板,突然身体一震,然后便听见一声巨大的牛哞声传入耳中,不消片刻便没了余音。
牙牛村的村民似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村中一户人家中,一名小男孩望着自己的父亲道:“父亲,这又是牛神在叫吗?可是听起来和往日不太一样啊”
中年男子用那双满是老茧的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眼中满是慈爱道:“是啊,这是牛神在吼叫呢,可能今天牛神身体有些不适吧。”
“那我们要不要看看牛神啊!”中年男子吓了跳,赶紧道:“不能看的,牛神会生气的!”
“哦”同样的事在不同的村房中发生,没有一个牙牛村的村民发现了异常,只是有些感叹为何牛神今晚只是哞叫了这么一会便停下了。
当王老大三人扶持着走出牙牛村时,牙牛村的人还沉浸在夜晚柔和的灯光中,叨扰着田间一茬茬的小麦,念着明日的日头该当如何。
蒙修此时站在酒楼的门口,看着月色,听着风啸,一阵犹疑,最终还是转身进了酒楼。
王老大回头看了看村口的酒楼,却是只有飘荡的帆布在那一甩一甩。
“嗯!新子?”老三眉头下勾,似在做着什么决定。
王老大咳嗽了声“算了,一个新子,由他去。我们还是先离开。”
蒙修走下廊梯之时,一个酥麻的声音响起:“哎呦,吓死本姑娘了。”
娆娘拍了拍胸口。蒙修脸色一红,急急忙忙的走向了客房。
背后传来娆娘的咒骂声:“不要命了啊,不是说了大晚上不要出去。哼!老娘又不吃了你。”
蒙修走入房间,便将白鹤的羽毛取出来,看了又看,可却没有丝毫动静。
蒙修想着那从牙牛村离开的三个念者,总觉得似乎错过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可这白鹤却是没有丝毫的反应。
翌日。风碧尘四人未做停顿便从村口的酒楼离开,朝着村后的牛神渊而去,过牛神渊不过桥。
因为任何桥,在牛神渊,只消一夜便会消失。想过牛神渊只有通过树荡,这树荡是牛神渊的崖壁上生长的大树上的一根粗藤,足有人的大腿那般粗。
一年又一年,一岁又一岁,凡是想过牛神渊的人都是通过这这根树荡过去,树荡可以从牛神渊的一头荡至另一头,并且足足有数十根树荡。
所以,对几人而言,过牛神渊本不是什么问题。
爬上树荡,几人脚下轻轻一蹬,树荡便向着对岸飘去。
树荡下方黑漆漆一片,不时有低啸传来。树荡经过牛神渊中部时,白日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牛神渊猛地传出剧烈的震动,风碧尘五人脸上的表情还未来得及变化,便从深渊下伸出一个巨口,瞬息间,树荡上便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