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恶心的焦臭，凄厉的惨叫声不断传来。
诺大的广场上，尽是游民们的哀嚎声，像是被这声音吵到，周围的那些窝棚里，三三两两的钻出一些人来，颇有些不耐烦的注视着眼前这一切。
周洛神色微动，却站在原地没动，他不是什么初入江湖的少年侠客，遇事不问缘由便热血沸腾，自然懂得什么是人心险恶，眼下不明所以，总要弄清楚之后才好做判断，好在那些游民虽叫的凄惨，但似乎于性命无碍，只是在那电火花的刺激下，显得非常痛苦。
眼见周围从窝棚里钻出的人越来越多，周洛心头一动，便给白小文打了个眼色，向周围示意一下，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白小文也算是机灵，当下就明白了周洛的意思，眼珠转了转，立刻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真是没完没了，烦死了！”
他说得这话模棱两可，权且是个引子而已，毕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倒不如起个话头，想法子引别人去说。
果然，话音落下，旁边有好事之人也跟着一起抱怨道：“就是，天天折腾这些游民，不死不活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这么弄早晚得折腾死，游民也扛不住。”白小文捏着嗓子，又接上一句，全力煽风点火。
“死就死了呗，反正游民到处都是，抓也抓不完，死也死不干净。”旁边又跟有一人跟着说道，此刻，话头已然被白小文带起，周围立刻有好几个声音跟着说道。
“还不是肥龙弄出来的事，他愿意折腾游民弄什么器官诱变，就由他去，反正没人喜欢这些游民，整天在垃圾山里跟我们抢东西，都死光了才好呢！”
“要我说这肥龙也是没事找事，变异器官那是这么好诱变出来的，这都折腾多久了，也没见变出什么值钱的玩意来。”
“就是就是，天天这么弄，吵得不可开交，要我说就该在峡谷集市外面弄这些破事，省得折腾我们。”
众人议论纷纷，嘈杂的声浪连着游民的哀嚎混成一片，周洛和白小文对视一眼，三言两语之间，已经探知了一些线索，便不动声色的走到一边。
“白小文，诱变变异器官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么？”周洛站在一处窝棚的阴影中，面色不豫，他望着铁笼中哀嚎的游民，神情有些冷峻，或是器官这个词让周洛想起了迪狗之前的所作所为，连说话的声音里都蕴着几分隐怒。
白小文想了想，迟疑道：“要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对方既然提到了诱变，兴许可以通过电击的手段，让游民身上的器官产生出什么奇特变化。”
周洛脑中瞬间闪过那瘦小游民皮肤下的块状经脉，冷声道：“那变化之后呢，是不是也要切下来卖掉？”
白小文一怔，这才察觉到周洛话里的寒意，忙道：“大叔你别冲动啊，这里可是肥龙的地盘，咱们是来想办法追回心脏的，游民的事情跟咱们没关系。”
周洛却将目光投向远处，看着铁笼中惨叫的游民，轻声道：“你不用担心，之前不是已经说定了该如何行动么，我自有分寸，不会平白误事。”
白小文还有点不放心，又叮嘱道：“大叔你来这里的时间不长，很多事情都不清楚，这游民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受欢迎，即便是回收镇的人，若是跑得远些，也常常会被这些游民骚扰，我知道大叔是好人，但这些游民真的不值得同情。”
周洛却看了白小文一眼，欲言又止，他自然理解白小文看问题的角度，思忖良久之后，才开口道：“白小文，我也非纯善之人，行事自有章法，这游民是好事是坏，我不做评论，只问你一件事，若是这铁笼之中关得是南山老板，你会如何？”
白小文一怔，却道：“那自然要管，南山老头是好人。”
周洛却笑道：“南山要管，因为是好人，游民不管，因为他们是坏人，所以我们对待坏人，无论怎么做都不为过，是么？”
白小文认真琢磨了片刻，却用力点了点头。
周洛又道：“那如此说来，迪狗盗摘我器官贩卖，作为苦主，我自然可以任意处置迪狗，怎样做都可以，是么？”
白小文下意识道：“没错啊。”
周洛此刻却目光一闪，温声道：“既然如此，我也摘了迪狗的器官去卖给别人，那是不是他咎由自取，我一点都没做错，是或不是？”
白小文瞬间就懵了，分明觉得周洛的话里有问题，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竟一时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应。
周洛却紧跟着道：“所以同样是摘取他人器官贩卖的恶行，迪狗做便是坏人，我来做便不是坏人，因为你认定我是苦主、是好人，所以恶行到了我这里，便不是恶行，是或不是？”
周洛又一指那些惨叫中的游民，再道：“这些游民，因为平日里的举动，不被大家所喜，所以无论别人怎样对待他们，都是理所当然，称不上是恶行，即便摘取他们的器官，也没什么大不了，可如此一来，我们与那迪狗又有什么分别？”
“不是……大叔，你这么说不对。”白小文彻底懵圈，争辩道：“游民跟迪狗是坏人！我们是好人！”
“所以好人做坏事便不是坏事？你断定行事好坏的理由，难道就不看对方做了什么事情么？”周洛一摊手，却笑道：“那有一天南山老板或我去杀人放火，我们也不是做坏事喽？”
白小文只觉得脑袋一昏，被周洛的几句话全部搅乱，好坏善恶全部混做一团，顿时无力道：“大叔你这是偷换概念！”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周洛目光微动，却轻声道：“何为恶行，恶念发于心落于行，即为恶行，恶行者弃道求利，善行者重道而修身慎行，此事不论身份，只问本心！”
周洛将目光投向白小文，继续道：“白小文，我知你是心有良知之人，不求你能理解，只需你明白这是我周洛平生行事之信条，我或许不了解你这个世界的恩怨情仇，但这并不妨碍我去判断什么是善行，什么恶行。”
“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周洛将拳头举至眼前，目光坚定：“这是我本心所求，更是我的武道信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