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冬天,但夜色中的散银江仍然静静流淌,淡紫色的月光照在江面上,却变成点点碎银,闪烁着,摇曵着,如梦如歌。其实,散银江也的确很适合“如梦如歌”这个比喻,因为这江上正是夜夜笙歌的所在。特别是越兰城外的这一段,由于靠近这个伊斯特最繁华的城市,更是成为富商贵族流连的场所。每当春夏的夜晚,成百条兰透舟铺满江面,桨声灯影,脂粉娇娃,整条江都弥漫着绮丽奢靡。
往年的冬天,虽然花船会少很多,但还是会有的。可是今年,因为伊斯特和南大陆宛斯国的战争相持不下,越兰所在的伊斯特中部地区又逢蝗灾,所以,散银江上也不复有往日的歌舞。
已经是深夜,万籁俱寂,只有江水的声音如呢喃的眠歌。突然,北方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金光,金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云雾缭绕中一条金龙正昂首疾飞。
这一刻,一位行色匆匆的壮汉突然颤抖着跪了下来,嘴里说着:“老天有眼,我居然看见龙了!看来俺娘的病还有救啊。龙王爷在上,救救俺娘吧,救救俺娘吧……”
这一刻,一个身影在江边一闪而过,风中只留下一句:“他们终于还是来了。”
这一刻,飞在空中的神龙齐律正扭过头来对坐在他背上的一个女孩喊道:“嗨!阿兰!不要拔我身上的鳞!”
“这可是龙鳞呀,人家想好好看看嘛!”阿兰见拔不下来,竟然开始运用火系魔法灼烧鳞片的边缘。
看见她开始动真的了,罗杰赶紧抓住她的手,“别闹了,阿兰!”罗杰真的有点后悔带她出来了。当初齐律化身为龙之后,本来可以把老人和阿兰一起带出来,但老人却说他已经习惯了与世隔绝,不想再回到世俗世界中。可是这女孩阿兰却一定要看看外面的世界,于是,在她的一再恳求和保证听话的誓言下,她和方林、尹延、罗杰一起坐在神龙齐律的背上飞出了天坑。可是,一出来,她的保证就都成了空话,像个小孩子一样又玩又闹。
“好,今天就先饶了你。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阿兰看看罗杰阴沉的脸,眨眨眼睛,收回了手。虽然罗杰平时对她最好,像亲妹妹一样疼爱他,可是她也知道,罗杰真生气的时候最后还是不要惹他。
齐律缓缓地落在了江边,望着眼前雄伟的越兰城,方林第一个忍不住了:“尹延,你到现在总该说了吧?”
在他们决定回来之后到哪里去时,罗杰、方林和齐律都赞成回伊都城先打探消息,因为无论是东方琳还是狰狞谷中来自先祖世界的人,无疑都和梅逐香、蓝铭等执掌政事阁的几大家族有关。然面,尹延却执意要他们随他回家,他说:“如果说消息灵通,恐怕全伊斯特没有人胜过我们家。”可是当罗杰他们问什么时,他却总说到时候自然会知道。
尹延面对着满江银浪,喃喃道:“散银江,我又回来了,我找到儿时的梦了呀。”随即,他转身向前方的越兰城走去:“我们边走边说吧。”
“几年前,我正是这里的一个浪荡子弟,每天在这江上寻欢作乐。”尹延仿佛隐入了回忆:“直到有一天,我突然觉得那并不是我所要的生活,可是我又不知道究竟什么是我想要的,于是,我向父亲要求到伊都学堂去读书。就是在那里,我认识了你们。”
“看来你家里很有钱呀,你爸爸一定是个大官吧?”阿兰问道。
“不,恰恰相反,他是大官的对头。”尹延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他是江湖中人,就是大官们所谓的‘黑道’。他执掌着江湖中最神秘的组织,他沉浸在他自己的‘王国’中,醉心于生杀予夺的权力,甚至想培养我像他一样冷酷无情。可是,我做不到,那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几个人一片沉默,只是静静地向着城墙走去。尹延仿佛刚从记忆回到现实,他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柳絮’?”
“当然听说过了!每年春天,山谷中都飘满了柳絮。”阿兰抢先说道。
“你又捣乱!”罗杰苦笑。阿兰撇撇嘴:“哼,凭我冰雪聪明的阿兰,当然知道他说的不是那个柳絮了,这一定就是你们家的那个黑帮,是不是?”
尹延在阿兰头顶重重弹了一下:“拜托!不要叫的这么粗俗好不好?”看见罗杰他们摇头,他接着说道:“‘柳絮’是一个很古老的组织,世代相传,到我父亲这里已经是第二十八代了。说的简单些,这个组织的主要业务就是出卖情报,它拥有遍步伊斯特的情报网和无数的武功高强的成员,根据买主的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提供买主感需要的情报。”
“哦。”罗杰他们都明白了,怪不得尹延执意要他们来这里打探消息。
“城门已经关了,我们怎么进城?”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城墙上手执刀枪的兵士了,齐律问。
“以我们的武技,这样的城墙怎么挡得住?”方林笑道。
“可是以你的武技,莫非就在这灯火通明的地方表演飞越城墙?你是不是还想让城头的士兵给你鼓掌喝彩呀?”阿兰的脸上一副见到白痴的表情。
罗杰也笑了:“我们一起太引人注目了。我看这样,我们自己找没人的地方表演,然后在城里会合,怎么样?”
“好。”尹延说,“这应该是北城门,进了城,顺着大道向前走,在第二个路口右转,挂着好多红灯笼的就是我家。我们在那里见。”
没有天,没有地,没有“我”,罗杰沉浸在“虚无”的境界中,缓缓飞翔在空中。尽管闭着眼眼,他却可以用意识“看”到,齐律隐身之后腾空而起,轻松飞进了城中,而方林却运起内力,在阴暗处直直地走上了城墙,像一个钉子和城墙垂直,却不但不掉下去,反而快速上升,转眼已经到了城头,尹延却既不擅长内力也不擅长轻功,他擅长的只有那快如闪电的一剑,所以,这一次,他像个真正的江湖人一样,用爬城索爬了上去,只是速度和他的剑一样快。而最轻松的却是小姑娘阿兰,他运用空间魔法系中的转移魔法,眨眼之间已经从城外到了城内。
大街上空无一人,可是罗杰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某个角落里盯着他们。但是,他已经用意识察看过了,附近根本没有其他的人。
“前面那个高门楼就是你们家吗?好气派呀!”阿兰见尹延点头,突然叫道:“你骗人!你说你们家是挂红灯笼的,可是这家明明是挂白灯笼的嘛。”
尹延突然像疯了一样直向门口冲了过去,罗杰等人也随后跟上。因为他们不只看见了白色的灯笼,还看到了白色的引魂幡。
“少爷!你回来了!”开门的家人见到尹延大吃一惊。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尹延的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指着满眼的白色问道。
“老爷,老爷,他,被人,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