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腰接过秦暮手中的杯子，手指不经意间从他的手臂擦过，顾云一愣，倒不是因为什么男女大防，只是那感觉…
为了得到确认，顾云压下忧虑，提起刚刚半摊开的被子，往秦暮身上盖去，抓起秦暮露在外面的手臂放进被子里，而后装作无事地收回了手，只是眉头皱得更深。
“怎么了？”
看到秦暮向她投来的视线，顾云勉强撑起一个微笑，“没事，每次看到你都是一副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样子，这会儿养病，头发倒是躺乱掉了。”
说着，顾云十分自然地弯腰拨了拨秦暮额上的刘海，手背再次‘不经意’地擦过他的额头，很快地便收回了手，只是那只手却有些微地颤抖。
顾云把手背在身后，撑起了个笑，“秦暮，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还是…毕竟那天我看你在医院情况不是很好，有什么事千万不要逞强。”
秦暮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他现在确实不舒服，头很沉，但是不能说，面上仍旧不露一丝破绽，“我很好，你来看我，我更精神了。”
“那…就好。”
顾云抿了抿唇，掏出手机看了下，随后若无其事地对床榻上的秦暮不好意思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嗯，好。我让小冉送送你。”
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秦暮，顾云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走了。”
看着顾云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房门也被重新关上，秦暮才用手扶了扶头，头晃了下。
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到旁边的座机上，按下一个键。
“她走了，可以下来了。”
说完后，秦暮便吃力地把身往下挪，刚一躺平，眼睛就禁不住地合上，脑海里的那根弦一松，人便沉沉昏睡过去了。
收到秦暮通知的王主任一行包括秦冉才从楼上走下来，只是走到秦暮房间外的走廊时却停下了脚步。
“云姐姐？！你不是…走了吗？”
看着顾云脸色越来越差，秦冉心里越发觉得心虚。
“我是要走，但不是现在。”
说着时顾云的眼睛看向秦冉身后的人，为首的一个老人家很眼熟，似乎在哪见过，后面还跟着两名护士，眼眸垂下看到她们手里提着的药箱，仔细一想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应该快撑不住了，你们快去。”
顾云的话是对着王主任说的，但眼睛却仍旧对着因为心虚垂着头的秦冉，王主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秦暮的病情不能耽搁，遂直接带着身后的护士进了房间，秦冉虽然也想进去，但说实在的，他不敢。
“云姐姐，你，知道了？”
秦冉抬头偷偷瞄着顾云，从下楼后看到顾云那刻起他的心就一直悬着，他也知道骗云姐姐不好，但他也很无辜啊，罪魁祸首正躺在里边呢。
“我应该知道什么？！”顾云阖了阖眼，吸了口气，继续说道：“他全身都在发烫，精神都是强撑着，还跟我说了那么久的话，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还在跟他讨论什么画！”
刚才在秦暮面前控制得那么好的情绪眼见就要爆发了，只是注意着房间里的人，顾云只能努力克制自己，压低声音。
“云姐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哥不想让你知道他的情况。”
听到秦冉如此说，顾云的眼睑微垂，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因为他受的伤都是因为我。他说他没事，他也装作他没事，都是为了安慰我。”
“什么？我问我哥时他什么都不告诉我。”
顾云抬眼看着满脸惊诧地秦冉，也猜到了秦暮对她的保护，拇指内扣在食指背磨搓，侧脸看着微阖的房门。
看着顾云的样子，秦冉才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哥要瞒着云姐姐病情，应该就是怕给她这种压力吧。
“云姐姐，男人就应该保护女人。我哥只是不想让你难过和愧疚。”
轻轻拖着脚步，顾云来到房门前，门并未关紧，她没有直接推开，就着门缝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一切。
此时房间内秦暮已经挂上了吊瓶，被子被掀开，原本长及脚踝的睡裤裤腿被王主任挽起至膝盖，露出捆着纱布的腿。
而原本沉沉睡去的秦暮因为疼痛意识稍加恢复，但仍处在半昏睡中，他知道王爷爷正在给他换药，身体也十分配合，身体因为疼痛不自觉地轻微地抖动，额上的头发逐渐被汗水浸湿，嘴唇更显苍白。
在护士的帮忙下，王主任把纱布全部拆掉，露出红肿的腿部，门外的顾云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去看秦暮的脸，只是隔着段距离看得并不真切，但那时不时的颤抖和隐忍的喘息却都十分清晰地让顾云接收到。
看着这些，顾云的眼角由干涩渐渐变得湿润，眼眶微红，指甲直接陷在手心里，嘴唇也抿得紧紧的。
秦冉在后面终于看不过去了，想直接打开门领顾云进去，反正她也知道了，再瞒着也没有任何意义。
在秦冉握着顾云的手腕要推开门时，一直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的顾云却推开了他的手，随后一动不动地站着。
这让秦冉既焦急又疑惑，“云姐姐，你不想进去看看我哥吗？”
“我想！但我不能。”还没等秦冉继续追问下去，顾云又开了口，“他那么辛苦地在我面前坚持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让我相信他没事。既然如此，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而你们，也什么都不知道…答应我。”
看着顾云的目光，秦冉最终妥协，点了点头，随后推开门走了进去，仍旧把门微微阖上，直到房里渐渐平静下来，房外的那抹纤细的身影才消失不见。
而此刻躺在床上已经沉沉睡去的秦暮并不知道，在这短短的半小时多的煎熬中有那么一个人，在离他不过十多米距离之外，为他焦急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