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说,朝烟的身子并无大碍,只需要以后每日喝些安胎的药,楚彦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付过诊费后楚彦送走了稳婆,一直闷不做声倚在榻上的朝烟这才可怜兮兮的开口:“楚彦,我饿了。”
楚彦哑然,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们还未用午膳,方才一时急了,而现在再做怕是来不及了,唇角微勾,“走吧,我带你去酒楼。”
“你到门口等等我。”朝烟理了理身上刚换上的水蓝色绢裙,在枕下东摸摸西摸摸,摸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迅速笼入袖中,楚彦站在门口看着她的小动作,有些忍俊不禁。
“好了,我们走吧。”朝烟的手伸进袖子里摸了摸,确认了一下那东西的存在,舒了口气,徐徐的往楚彦的方向走来。楚彦强忍住笑意,伸出手来:“街上人多,牵着我的袖子走吧,免得到头来饭没吃到你却走丢了。”
朝烟乖乖的抓住他的衣袖,虽然对他的话很不满,但眼下自己的眼睛着实不便,于是也没有反驳,听话的跟着他走。
街上到处是吆喝声,和楚彦的声音混在一起,让她有些听不清。
“朝朝?”楚彦轻轻唤她。
“嗯?”朝烟有些懵。
“唉,”楚彦叹了口气,抬手把朝烟往自己的方向揽了揽,“我说这里是当铺,而当铺前面是家裁缝店,再往前些就是酒楼了,我们先去用膳吧,等会再带你逛街市。”
“嗯。”一提到吃的朝烟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楚彦拉着她,防止她摔倒,“你别乱跑,这里人多,走丢了,我可不管你。”
“你才不会不管我呢!”朝烟冲他调皮的笑,楚彦心里一动,难道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还没有往下想,朝烟的一句话顿时击碎了他的幻想。
“因为我是你的朋友啊。”
收敛了脑里不该有的想法,他看着朝烟盘得整齐的发,琅玕簪斜斜插进去,他小声的,一字一句的开口:“朝烟,你就是个傻姑娘。”
像是想到什么,他清浅一笑,再次一字一句的重复道:“朝烟,你就是个傻姑娘。”
楚彦点了几道酒楼的招牌菜,朝烟喜欢吃鱼,但鉴于朝烟怀了孕,楚彦原本是没打算点的,但朝烟一直可怜兮兮的摇着他的衣袖,楚彦无奈,只得暗地嘱咐了店小二把鱼先送到他这里。
细细的挑净鱼骨,楚彦把鱼往朝烟面前一送,“好了,鱼上来了。”
朝烟扒了口碗里的饭,听到楚彦的话脸上顿露喜色,筷子往前伸,几次都没夹到,楚彦捂着嘴笑,朝烟撇嘴,给了他一脚,“你还笑,明知道我看不见,现在又戏弄我。”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楚彦夹了块鱼肉放她碗里,她闻到鱼香,眯着眼笑,“很久都没吃鱼了,以前学医术时,师父总是烧鱼给我吃,而现在……”
朝烟向来对自己的过往闭口不谈,楚彦也乐得开怀,反正如此一来,说不定朝烟就会晚些离开,而自己也可以多陪她些日子了,虽然此间有他的众多私心,但他也怕朝烟一直憋在心里,憋出病来。
他一直记得朝烟曾泪眼滂沱的问他:“你被人背叛过吗?”那时,他没有回答。且他和朝烟初见时,她身上的那一袭绛蓝色华服分明为鸢国信仰之物,看上面繁复的神纹,明显在洗月山庄地位不低,再摸那华服的料子,触手柔软细腻,并非凡物,所以,她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他的厨艺也很好,除了白歌外,也就是他最疼我了,外人一直说白歌是我的师父,但在我心中,他才是我的师父。我从小就寄居在洛锦山,他授我医术,教我识字,偶尔白歌来督促我习武后来大了些,为了保护师父,也为了保护我自己,白歌把我接到他身边,此后,我便鲜少见他了。”朝烟笑得傻里傻气的,“我怎么也没想到,等我再见他时,竟是在我身中剧毒迷迭的时候。”
她低下头,扒了口饭菜,声音闷闷的,“楚彦你说,我是不是特笨,总是给亲近的人添麻烦,师父是,白歌也是,就连现在你也是。”
楚彦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这都是我们自愿的,你知道吗?朝朝,其实我一直都很孤独。”
“你这么好,怎么会孤独?”朝烟有些惊讶,突然抬起头,眼里还有泪光。
“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我的记忆里有着数不清的医术学问和武功招式,可就是没有关于我父母朋友的一点信息,而我的好……”楚彦停顿了下,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在心底他已经接了上去。
而我的好……大概也只有你知道了吧。
“可你不知道,他们的故去,都是因为我。”朝烟捂着脸,肩膀一抖一抖的,很明显是哭了,“师父为了给我研制解药,误食毒物而死,白歌为了掩护我逃走,重伤力竭而死,我就是个灾星,以后说不定会给你带来灾难。”
“别哭了,哭对身体不好。”楚彦掏出提前备好的丝帕,给朝烟擦去泪水,“不用自责,就算成真了,我也甘之若饴。”
街市上小贩的吆喝声一声大过一声,听着一旁叫买的冰糖葫芦,朝烟不禁嘴馋起来,拉拉楚彦的袖子就开始撒娇,“楚彦楚彦,我想吃冰糖葫芦,你给我买好不好?”
那里的人有些多,楚彦看了眼朝烟,面露担忧,“哪里人太多,我怕你……”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好了,反正这里离那又不远,放心吧,我不会乱跑的。”朝烟的表情很诚恳,楚彦眨了眨眼,没有说话,算是答应了,临走前又仔细的叮嘱朝烟不要乱跑后,他才悠悠然的往卖冰糖葫芦的小贩那里走去。
“楚彦?楚彦?”朝烟轻唤了两声,确认楚彦真的不在后,她才摸索着进了当铺。
刚刚她是故意的,故意在当铺前停下,故意支开楚彦。她摸出之前藏在袖子里的金簪,“老板,这个金簪值多少钱?”
从当铺里出来,她立即回到刚刚站的地方,好在现在人少了些,也不至于她连这里都回不了,忽听楚彦清冽的声音响起:“朝朝,买回来了,你吃吧。”
朝烟欢呼一声,接过冰糖葫芦便开始啃,楚彦拉着她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小巷,“朝朝,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为什么,现在街上还挺热闹的啊。”朝烟含糊不清的说,楚彦笑了笑,“快到芒种了,街上自是热闹。”楚彦突然转身,佯装为朝烟整理发饰,实际观察他们的身后之前跟踪他们的那些人。
好在,甩掉他们了。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朝烟的感识向来敏锐,楚彦安抚的笑了下,“不是,你想多了。”转眸,他的脸色竟现出了阴暗。
无论是谁派来的,只要是冲着朝烟来的,他一定要他们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