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坐在经理办公室外百无聊赖，里面时不时传来一阵爽朗的谈笑声。能听清楚笑声跟工作是无关的，可还是占据宝贵的时间，把真正心急工作的人关在门外，而且一关就是一个多小时。
小助理轻手轻脚地走来，递过一杯香醇的咖啡：“陆工，我们张总的战友难得来一次，您要体谅。”
看，刚毕业的小女孩都看出端倪。
陆遥能说什么呢，只能一边焦急地看着手表一边继续百无聊赖。
就算是干等着也不能走，要不然“日理万机”的张总指不定哪天才能忽然想起线上商城的计划来，还得他有空召见才行，其他人只能原地候着！
所以，在计划中陆遥明确提出需要组建独立网络部门，完全脱离市场营销部门，陆遥相信只要认真搞互联网的人都懂得时间就是金钱的道理！他不认为张总会很好的配合。
战友终于走出办公室，满脸横肉的张总一路送到门口，两人脸上都挂着那种叙旧外加吹牛逼后带来的满足笑容，看来这次叙旧成功让两人又回想起了青年时代的美好时光，毕竟陆遥在外面几乎听的一清二楚。
张总扭脸看了一眼陆遥，即刻收回刚才灿烂的表情秒变扑克脸：“进来吧。”
真皮老板椅的后面整墙装饰着开放的实木格，上面摆满了张总这些年获得的荣誉证书和两杯，有公司颁发的，也有媒体颁发的。这些东西当背景显得很提气，这一个个荣誉仿佛是军功章，时刻提醒着人们获奖者是一个为朝阳家电奉献二十余年的元老级功臣。张总霸气地坐在前面，浑身充满着君临天下的气息。
虽然顽固守旧，毕竟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气场十足。
“张总，线上商城的计划书您看了吧，不知是否可行。”陆遥毕恭毕敬地问。
张总依旧扑克脸，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他靠着椅背，右手十指在扶手上轻轻打着节拍：“小陆，我们一起工作这么久，我有话就直说了。我个人不认为这个方案可行。首先是资金问题，这其中的专业术语我没你懂的多，但这个服务器租赁，商城建设等基础设施的报价实在太高，如今电器行业利润这么薄，我相信董事长也不会轻易批准的，况且还有后续的客服与维护。第二，你说想组建一个独立的网络部，这个我不是不赞同，细分工作是好事，会提升工作效率，不过公司前段时间刚进行一次裁员，恐怕也不会在短时间内组织一个新的部门。你回去再考虑怎么改改，最好符合公司的实际利益。”
陆遥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莫名的气愤。没钱？你们中高层每年出国考察，国内旅游，节假日福利发放，随便说出一样来都能顶一年网络部的运营成本。至于网络部组建，不应该是在线上商城上马后就水到渠成该有的么？这跟裁员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线上营销是目前实体行业的大势啊，再不行动我们就失去分蛋糕的资格了。”
张总看着陆遥，一字一句地说：“你要有大局观，现在我们朝阳电器正在全国扩建销售网点，这才是公司精力投放的主要项目。当然，作为一名程序员你能考虑到市场已经很了不起了，我会跟董事长商量的，你先回吧。”
被请出办公室的陆遥一肚子气。就是因为考虑大局才更应该把握互联网这一块啊！
一阵电话铃声吵的陆遥更加烦躁，是夏小薇。他稍微平复情绪，接通电话。
“房子已经敲定买家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签字，等钱到了按比例分一下。”夏小薇张口直入主体，毫无铺垫。
一个月前，他俩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现在，她只是他的前妻。
“知道了。”他挂断电话，心里早已没有波涛汹涌。
在感情上男人总是恢复的很快，至少表面看是这样的，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唯有接受。
夜晚，寂寞空洞。出租屋是简陋的，简直有家徒四壁感觉，很符合陆遥此刻的心情。
晚餐只有咸菜啤酒，他又买了一些面包方便面。第二天周末，他没有去处，只能宅着，玩游戏打发时间，所以必须准备充饥的口粮。
敲门声突然响起，陆遥一愣，门外传来怯生生的声音：“陆工在家吗？我是李佳。”
陆遥连忙去开门，很惊讶：“你怎么来了。”
李佳是销售总监的助理，原来在营销部跟陆遥共事一段时间，后来因为表现良好被推荐给销售总监，算是高升。在陆遥眼里是一个勤奋腼腆的优秀小伙。
“陆工，我给你打电话提示关机，我就想到你住的地方碰碰运气，还是人资的专员告诉我你的地址。”他一手拎着一提啤酒一手拎着几个便当盒。
跟夏小薇的离婚后陆遥去人资部更新住址的时候，那帮八卦的专员们估计就猜到一些了。想到这里，嘴角不自觉苦笑。
“快进来。”陆遥连忙让李佳进屋“挺简陋的，见笑了，随便坐啊。”
李佳有点拘谨，他小心翼翼地放下东子，端坐在椅子上。：“生日快乐啊陆工。”
陆遥一惊，突然想起今天可不就是自己的生日么，最近烂事多居然自己都忘了。不过话说回来李佳怎么会知道？
李佳看出他的疑问：“陆工你忘了两年前我入职那天正好是你的生日，你还说咱俩挺缘分的。我是新人的时候你待我不错，所以一直记得嘿嘿。我在楼下饭店点了几个下酒菜，就当给你过生日了。”
“谢谢你。”陆遥听这话挺感动，在尔虞我诈的职场中难得有个真心实意对你的人。他打开两罐啤酒，放在李佳面前，又摆好菜，却发现李佳心事重重。
“今天过来，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李佳吞吞吐吐，似乎很犹豫，不过最终还是开口：“陆工，你最近事挺多的，本来不想说，不过这个事我还是想提前给你招呼一下，你好有个准备。”
陆遥心里一沉。
“公司内部决定第二次裁员，你......在裁员的范围之内。”
陆遥瞪大眼睛：“不可能，月初董事长还亲自指示让我出线上商城的计划，指定我是技术负责人。我走了，难道这个项目不做了？”李佳的话像个晴天霹雳，劈的陆遥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所以然。
“我知道这事来的突然，我也是跟总监开高层会议的时候偶然听到的。这件事下周就会公开，说是考虑运营成本，公司找一家科技公司外包商城的项目，包括前期制作，维护，运营推广等一切业务。”
陆遥呆坐着，脸色铁青，心里五味杂陈。他肯本就没看出来公司的意图，张总也没给过暗示。他脑子飞快地运转，努力想搞清楚到底哪个环节出错，竟然让自己丢掉工作。
他猛灌自己一口啤酒，从嘴到胃透心凉。这个生日过的，真是史上最差！
李佳也静静地坐着，有些尴尬，不知道起一个什么话题来缓解眼下的气氛，他知道无论说什么，陆遥的情绪都不会改变。
“你还知道什么，方便的话就多告诉我一些。”陆遥恢复一些理智，还是隐隐察觉到什么。这种突如其来一反常态的变故，背后总会有人故意为之。
李佳摇摇头：“我也只是听说了结论，至于过程是怎样的我并不知道。陆工，我一直觉得你是个人才，有想法有执行力，不管在哪工作都不会差。”
李佳不愧是高层看中的人，从来都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作为总监的贴身助理，他肯定知道的远远多过他说出来的。
陆遥笑了笑，理解李佳，毕竟他还在公司，多说无益。“既然木已成舟，我再想不开就没劲了，谢谢你专程来告诉我这件事，还记得我的生日，我很感激。以后无论我在哪里，希望我们能常联系。”
“一定！”李佳举起酒杯坚定的说。
一醉方休，麻痹一会儿是一会儿。
一个三十二岁的男人，经历了离婚和失业，还剩下什么？李佳已经离去，留下满桌空酒瓶，在陆遥眼里，连狼藉都显得那么伤感。
手机铃声响起，依旧是夏小薇帮他选的铃声，听着越发难过。
电话那头传来妈妈的声音：“生日怎么过的，做点自己爱吃的菜没？房子卖了吗钱拿到了吗？唉真看不出夏小薇是这样的女人，当年我们家花那么多钱娶她进门，几年也不说给陆家生个孙子，还有脸离婚，我们都没说不想要她，真......”
“够了妈，过去的事就别提了。让我过个清净的生日吧？”
不由分说立即挂断电话。他脑子嗡嗡作响，酒精开始作用了，难受的想吐。
行尸走肉一样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无力地喘息。天渐渐亮了，一点点露出淡金色阳光，可能是不够热吧，陆遥只觉得又冷又暗。
最悲惨的生活就像掉进无底的黑色深渊，恐惧黑暗，恐惧无知的未来，但却彻底失去了逃出去的欲望。陆遥这一瞬间，很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