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般公主出嫁了,在当天是要围城两圈的。
虽然众人都不齿落谦然和皇甫紫茶,但为了看戏,城里的平民百姓都围在街上看着;尤其是落家的门口,人山人海。
与此同时,落家某处简洁大方的院子里,一名婉约的女子正坐着椅子上绣着红色嫁衣,上面金色的凤凰虽然还未绣完,却隐隐展露出了凤飞天下的风华。
屋门大开,远处隐隐出现一个红色的身影,手里托着一抹白色,极其突兀。莫忧璃漫步走过去,还未到门口,温婉的声音便响起了:“不知姑娘来此寒舍,有何指教?”
“落夫人,今日可是落族长的婚日,你身为他的夫人,不去,可不合乎礼数。”莫忧璃面上挂着万年不变的浅笑,手指温柔地穿过怀中雪狼的毛发:“不知落夫人为何还有心思在此绣嫁衣?”
安楚倩没有抬头,只是低着头绣着自己手中的嫁衣:“大堂可比这路热闹多了,姑娘怕是迷路了吧,待会自会有人带姑娘出去。”
“不,我是来找落夫人的。”
“莫再叫我落夫人了。”安楚倩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衣物:“前几****跟落谦然已经和离了,如今我不再是落夫人。”
莫忧璃没有在意安楚倩的冷淡,自顾自地坐在安楚倩的身旁:“落夫人,你又是何必呢?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么?”
说着,莫忧璃空着的小拇指悄悄地抖了抖,一抹香甜自然而然地散开。
“莫姑娘。”安楚倩无奈地替莫忧璃倒了杯茶:“我不喜欢这种味道,麻烦你去掉吧。”
莫忧璃抚摸着雪狼的手僵住了,然后笑而不语,指腹有意无意地摸着茶杯边缘:“既然安姑娘都知道我的来意,那么我也不做什么小动作了,不知安姑娘觉得怎么样?”
“莫姑娘,真是辛苦你了,还请回去吧。”安楚倩幽幽地叹口气:“沐儿,送客。”
“是。”门口突然出现了一名清秀的女子,眼里带着敌意:“莫姑娘,还请跟我来。”
莫忧璃起身准备离开,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刻,转过身看了一眼正低着头绣衣的女子,清朗如水的声音响起:“安姑娘,还请好好的考虑一下吧!还望你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说罢,转身跟着那名清秀女子离开。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安楚倩一失神,手中的绣花针戳到了她的食指,不一会,一滴黑色的珠子跌落下来,划过红色的嫁衣。
“小姐,这..”屋内出现了另一名女子,紧张地看着安楚倩已经愈合的伤口:“她..”
“无碍。”
刻骨..师么.
(2)
天已黑,院子外早已经寂静下来了。
白天在外人面前还温尔儒雅的落谦然在将要踏入新房的那一刻,脸色突然扭曲了一下。不一会,恢复正常的面容不再带着温柔的笑意,眼里溢出了冷意,甩了甩袖就转身离开了。
屋内红布下的面容让人看不清,只能看到皇甫紫茶那素白的手死死地抓着手中的红帕,很快就扯成了碎片。
离开的落谦然转身去的是安楚倩安静的院子,远远看去,还能看到那明亮的屋子。他刚准备上前几步时,安楚倩身旁的两个陪嫁丫鬟死死地守着门口,手中紧紧地握着长剑:“站住。”
“滚开。”落谦然满目戾气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丫鬟,指关节咔咔作响的,在昏黄的亮光下有些发白。
先前被安楚倩称作沐儿的丫鬟上前了一步,冷笑道:“落谦然,今日不是你大喜之日么?何苦又在我家小姐面前装情深?恶心!”
落谦然深邃的眼眸里渐渐聚集起暗沉之色,像是看着死人一般看着面前的人:“不要让我再说一遍,滚开!”
“你..”沐儿准备还说些什么的时候,屋内那道一如既往的温婉声音响起:“沐儿,让他进来。”
沐儿紧咬着下唇,纠结地看着面前高大的男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推开。只见落谦然大步流星地走去,她还来不及喊停,房门就被一把推开了。
温婉的女子坐在桌子边,桌子上有些暗沉的烛光印在她的侧脸上,将她的阴影拉得长长的。
这画面,一如之前安楚倩在屋内等他归来的时候,让落谦然的身形有些不稳。
“倩儿..”落谦然小心翼翼地唤着。
“落公子。”安楚倩专注着自己手下的东西,手中的针线飞快地来回穿梭:“我们已经和离了,还请落公子勿要叫的如此亲昵,引人误会。”
落谦然大步地走去,愤怒地打掉安楚倩手中的针线,火红到张扬的嫁衣跌落在地,他强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安楚倩,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要和离了?”
“放肆。”两把剑同时架在落谦然的脖子上:“谁准许你这么对待小姐的?把你的脏手拿开。”
落谦然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安楚倩,捏着她下巴的手一直没有松过。
面无表情地看着落谦然眼底的那抹暗沉,安楚倩的声音沉了下去:“沐儿,月儿,退下。”
“可是,小姐..”
“我让你们退下。”安楚倩的眼里盛满冷意,却只是针对面前的人:“落谦然,你放开我。”
落谦然却充耳不闻,依旧那般看似冷静地看着安楚倩。
安楚倩叹了口气,任由着自己被强迫地抬头看着落谦然,她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里,像是要撕破一切,看透他的内心:“落谦然,你想怎么样?”
还没等落谦然回话,安楚倩又开口了。
“当日你说你喜欢我,要娶我为妻我同意了;后来你说你不会娶别人,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相信了;再来你说你要娶皇甫紫茶我也允诺了,为何你落谦然就不肯放过我呢?”安楚倩顿了顿,吸了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气息:“落谦然,你明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又何必呢?”
安楚倩感觉到捏着自己下巴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过了一会,安楚倩才重新开口:“落谦然,你只是恨我太久,才把那当做是爱。”
还有一句话安楚倩没有说出来,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必在落谦然的心窝上捅刀子了:
落谦然,你只是见不得我好而已。
即使是这样,安楚倩的最后一句,还是让落谦然落荒而逃了。
(3)
安楚倩并非是什么千金小姐,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她的身份,鲜为人知。
她,是隐匿在阴阳山上的哑凤,还差一步便可以变成真正的凤凰,不过她始终都领悟不到何为浴火重生。
于是,安楚倩在阴阳山上停留了数百年。
有天,落家的家主不知从何得知阴阳山上有只凤凰,便把自己的嫡长子落谦然也一并带去求见凤凰,也就是安楚倩。
为了求得“神灵”保护,落家的家主听信了安楚倩的一句玩笑,将落谦然留在了阴阳山上,还有有些目瞪口呆的安楚倩。
当初开玩笑让落谦然留下来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在这阴阳山上生活了许久,一个人挺寂寞了,再加上为了逗弄落家家主,才提出这个要求的。
结果落谦然真的留下了。看着眼里含着敌意的少年,安楚倩倒真的有几分不知所措。再加上已经很久没有与人来往了,安楚倩都不知怎么办才好,把人丢在这里玩万一死了怎么办?那她就添了一抹罪孽,就更不想成为凤凰了。
为了能够当上凤凰,安楚倩只好留下了落谦然,并且还将他抚养成人。
可是,落谦然却是恨她的。
没错,就是恨她。
如果不是安楚倩,落谦然也不会见不到自己母亲的最后一面,更不会错过母亲的葬礼,也不会让别人公然坐上了嫡母之位。
长时间的相处安楚倩对落谦然也有些感情,在他二十岁的时候,由于心底的那抹愧疚,安楚倩帮他夺得落家,他所说的一切,她都允诺了,包括他说他要娶她;她顶着哑凤族里的长老们给的压力,义无反顾地嫁给他。
至于沐儿和月儿原本就是安楚倩身边的侍女,后面自愿当个陪嫁丫鬟跟在安楚倩的身边。
回想着那段荒唐的记忆,安楚倩捡起地上的嫁衣,拍拍上面的灰尘,更加专注于手中的一针一线。
“小姐..”沐儿觉得这样的安楚倩很不对劲,忍不住唤了一声。
安楚倩的手突然停下了动作,她愣了很久,良久之后才开口:“沐儿,去打听一下莫府在哪里。”
“小姐?”沐儿听到安楚倩这么一问,顿时就慌张了起来:“小姐,大不了我们回族里去,何必去求什么刻骨?千万别想不开啊!”
“不。”安楚倩摸摸沐儿的头,眼里带着令人不容拒绝的坚定:“我不是去求刻骨,只是登门拜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