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容太耀眼,像一缕阳光,暖了他冰绿的瞳孔。一如十六年前,她对他第一次笑的时候。
她的眼眸太温柔,温柔的像个真正的新娘。
她的笑靥太幸福,好似下一刻死去,她也不会在乎。
在丈夫和儿子的身边,她总是那么千娇百媚,那么像个女人。在踏出教堂那一刻,明知要离开,却还是那么从容,那么淡定……
因为爱吗?
因为爱的太深,要留下最美的一面吗?
北辰冥缓缓抽出烟,深深凝着车窗外那个笑靥如花的丫头。很久,很久以后,他才低声命令,“走吧!”
“少爷……”司徒寒微愣,回头看向烟雾弥漫中那个落寞无依的男人。没有一滴眼泪,却心碎的、清清楚楚。
“我明白你的感受,可你堂兄和那些跟你作对的人不会明白。对抗家族,一意孤行留在这里,少爷,你已经没有资格再接任首席教父了。事到如今,我真后悔跟你说那些狗屁的成全,更想不到刖少爷会这么狠。”
北辰冥笑了,只是平静说,“走吧!”
“少爷!现在老太爷和老爷谁也保不了你。还是下车去跟她说句祝福,请少奶奶跟你回去说清楚吧!”
司徒寒担忧地看着他,看着他爱到深处,一点点把痛苦嚼碎。明知成全比纠缠更痛,他还是宁愿放手,宁愿痛就痛他一个人。
“我不会让她卷进来。”
“少爷……”
“已经是别人的妻子,她没资格陪着我痛苦。”他深深地望着那个打扰了他十六年的丫头,这一刻,他突然不想再被打扰了。
车缓慢掉头,碾着满地的紫玫瑰。他颤抖地摘下那枚四年都舍不得丢弃的钻戒,握在掌心,直到血从指缝间汩汩渗出,才狠心抛出车外。
是她让他眼底有了风,有了沙,有了眼泪。是他给她撕心裂肺的痛过,伤害过,还不肯承认已经错过了。
今天,看着她抱起儿子时流露的笑容,看着她万般害怕地牵紧乔晟烨的手,看着她眼角隐隐流露的沉重。他终于明白了,谁才是第三者……
“丫头……”
车越开越远,她的脸也越来越模糊。可这些年来刻骨铭心的一幕幕,却还是那么清晰。他静静地吸着烟,眼泪静静溢出眼眶。捻去一滴,流下一串。捻去一串,却又汹涌流出。泪水在掌心中怎么也压不住,就那么,流了一路……
丫头,就这么一直笑下去,一直幸福下去吧!就这么忘了他给的伤害,还有他的傻吧!忘了北辰冥吧!永远别再为这三个字难过,也永远别再哭了,因为他已经把他这辈子的眼泪,都流给她了……
“丫头,要幸福!”
这辈子,为她,他爱的彻彻底底,痛的彻彻底底,也哭的彻彻底底。或许只差了这一句、彻彻底底的……再见。
……
教堂外,云翼的手机一直嗡嗡作响。这边传来徐宇威自首的消息,那边传来陈峰无罪释放。好事接踵而来,似乎是献给她最棒的结婚礼物。可远远望向街道的尽头,那里,洒满了紫玫瑰,却不见了北辰冥的背影……
他走了,她知道。
也许过两天还会回来,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没人知道。梁雨宸只是微微环起双肩,看着树姿如冠的月桂,嗅着婆娑枝缝间的醇香,一身沉重,满眸忧愁。
心脏如同千斤重锤敲过,疼也不是,不疼也不是。千回百结,纠结着心肠,给她的幸福添了一抹殇。
回头,看着扮猪吃老虎,把众人玩的团团转的小恶魔。再看着明艳如花,一身妖气却温柔优雅的撒旦。裙摆在风中优美地散开,婚纱的颜色如雪般纯粹。“拉斯维加斯……”她轻轻的呢喃着,一把枪突然抵在她背后……
“幸福吗?”
姚宛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汗湮花了脸上的妆,清秀素净的小脸成了阴阳脸,尤其的可怕。
“成了晟烨的新娘,让他爱的死去活来。又让黑道太子像个疯子,为你不择手段,幸福吗?让我做不成检察官,再次沦为逃犯,让我这辈子都毁在你手上,幸福吗?”
梁雨宸慢慢转过身,淡然一瞥,“还没闹够吗?”
“够?怎么会够?你还没死,我的惩罚怎么可能够?老天爷还真不公平,真是瞎了眼,什么时候都向着你,什么人都喜欢你,连晟烨都被你抢走了。那我呢,我的痛苦呢,谁想过我才是受害者?”
梁雨宸笑了笑,素净的手指轻撩向她凌乱的头发,“你是该报复杨检,报复我。可报复的这么笨,值得吗?”
“梁大律师,没发现,你就快死了吗?省点力气,多喘点气,这是你作为活人的最后一天了……”
“如果我是你,我会光鲜亮丽地回来。凭我的实力,我的魅力,把自食恶果的人完美踩在脚下,把她身边的人一个个收入囊中。最后,至少要过的幸福。我不会杀人,更不会害那些没必要的人。至少我会保住自己赖以翻身的地位,不会那么快,让自己倒下……”
“你闭嘴!!!”
“一身罪孽,值得吗?”
“别说的那么微言大义--”姚宛儿不知打哪来的力气,突然扬手打过去,只听‘啪’地一声,周围鸦雀无声。
只见乔晟烨替她挡下了这个巴掌,细若美瓷的脸上生生划出一道血痕。血丝从嘴角抿出,他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捻去。舌尖舔去滞留的猩红,他细眯起冷冽双眸,魑魅般嗜血的光芒阴沉如狂。
他一把将梁雨宸揽向身后,冷冷盯着那把上膛的手枪。半响,才优雅抽下领带,泰然而威,“宛儿,想发脾气,冲着我来。这个女人、她、一点也不好玩,迄今为止,还是个笨蛋。”
“晟烨……”
乔晟烨顿了顿,似笑非笑地抓起姚宛儿的手腕,让她的枪,对准他的胸口。犹如曼珠沙华般不惧死亡的从容,与地狱彼岸妖艳极致的美……
“不关她的事,是我。是我一定要爱她,一定要娶她,没有她我会死。是我不要你,你该恨的也是我。”
“到现在了,你还要护着她。”姚宛儿抬起头,恨恨看着他,放在扳机前的手一直在颤抖。怨恨已经蒙蔽了双眼,绝望已经侵蚀了灵魂,她只是那般疯狂地笑,狰狞地笑,“为什么,因为她给你生了孩子?因为我不在的时候,她安慰了你?还是因为,你根本就没爱过我?”
看着他冷漠的双眼,她似乎懂了。她再这么报复,无论是生,还是死,他都不会再回到她身边……
“哈哈哈……”
“她欠了你多少,我来还。”乔晟烨温柔一笑,手臂却强有力地把她圈向身后,不准她靠上前半步。
他知道,今天他们也许都要死。可他还是要保护她,竭力保护她。只要他活着,就会让她的婚纱洁白到最后。
“老公……”梁雨宸一直挣扎着,可他却笑着,不答应。好象在说,受伤的事,哪能让老婆来。
他的笑容,那么温柔,那么美,好似到死,都会宠她最后一眼。那么安静的笑容,那么惊心动魄的美,让她动心,却也让姚宛儿恨之入骨……
愤怒已经焚尽了她,看着他连死,都如此宠她的时候,她已经不想活了。双眼栗红,如鬼一般,手指用力扣下去,“那就一起去死吧!”
‘砰’地一枪,打中他左腿。他‘扑通’倒下去,单膝跪地……
“这是商人的法则,不能输……”一只腿汩汩流着血,他还是努力站起来,笑着挡在梁雨宸身前。
“乔晟烨!!!”
姚宛儿‘砰’地又一枪,打在他小腹。他却还是单手撑地,痛苦地站起来,“这是爸爸的法则,不能输……”
‘砰’的一枪,终于打在他右腿上。他无力地跪在地上,血淌了一膝盖。他却还是拼命地挣起来,流着汗笑道,“这是丈夫的法则,不能让她哭……”
看着他修长的身体顷刻间倒下,看着他那么执拗,那么傻,梁雨宸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滚下来。在下一枪响起时,她猛地扑过去,抱住了他……
“老公,够了!”
她抱紧了他,双唇颤抖地说出,“已经够了……”
“老婆--”
他一把把她接过来,抱着她柔弱无骨的身子,四处都找不到她的伤口。只是听着她无力地说,“没事,没打着,扶我起来吧老公。”
“真的?”
她揪紧胸口,轻轻一笑,“真的。”回头,望着满面惨白的姚宛儿,她冷持开口,“我们的帐,两清了。”
“你……”发现她揪紧的地方,血蔓延出来,姚宛儿不禁一愣。可梁雨宸却中指抵唇,不准她说出来。
都是女人,都是弱者,她的悲剧,是她一手造成,所以她不会追究,也不想让她陪葬。她只想回家,安安静静地回家……
“老爸,妈妈……”
远远的,所有人都听见枪声跑了过来。直到看着乔晟烨被抬着救护车,梁雨宸才突然瘫倒在地上。听着小不点在耳旁一直哭喊着,“妈妈,别离开宝宝,别不要我。宝宝会乖,以后都会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