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想讲一个姑娘，她生活在南方，名字也叫南方。
在我大概17岁的时候，我在东莞的一个小镇里生活，留爆炸头，整个右臂都是纹身，还划浓厚的眼妆。在那里，每个孩子都这样做，如果你是精神的板寸头，那么你会被人瞧不起，最直接的后果是：你会泡不到妞。
这种离经叛道的装扮一直都被称为脑残，我赞同这样的说法，但有些东西，也不是完全赞同。
近两年，我剪短了头发，穿着利索的正装，坐在北京装修豪华的办公大楼里，安静的坐在位子上，对每个人微笑。
偶尔也能听到同事对穿着怪癖孩子的调侃，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题，我绝对不参与其中。
我一直在想，那就是我过去的样子，我知道那种生活很不堪，但我永远不会去贬低过去的自己。
那个叫南方的姑娘只有14岁，或者是15岁，我在溜冰场牵到她的时候，她穿着朴实，留着披头发，眼神单纯的能滴出水来。
我也不是一个情场老手，牵着他的时候，也是浑身冒汗。
在那个小镇，如果你想泡一个姑娘，你只需要给他买一瓶矿泉水或者一张迪吧的门票，然后在说一句我喜欢你，就可以了。
当然，前提是她也喜欢你。
我不确定南方是不是喜欢我，但我确定我是喜欢上了她。
在那里，我有3个伙伴，我们都是同乡辍学的孩子。
而我呢，是其中最活跃的那个，很像水浒传里的那个鲁智深，在吃饭的时候，我就是那个大口喝酒的人；在玩耍的时候，我就是那个大声嬉笑的人；在打架的时候，我从来都是冲在我兄弟的前面。
对于我在溜冰场牵姑娘这件事，我的伙伴们都已经习以为常，我几乎每天都这么干。于是我们4个个组成了一个火车，在溜冰场里疾飞猛跑，那个柔弱的南方姑娘就被我们当成了火车尾，惊叫连连。
我们享受让任何一个女生尖叫的感觉，这些女生也喜欢。
唯一的不同是，我拉过无数个姑娘，但我都没有爱上她们，只是为了多一个车尾，但那天，我爱上南方了。
对于一个我爱的姑娘，我觉得把她当做车尾，实在不好，于是我硬生生将她从车尾拉倒最前面，我们推着她走，她不用担心摔倒，也不会被惊吓到。
我的小伙伴们，不愿意像个蜗牛一样跟在一个还不太会溜冰的女孩后面，很快就都散去了，但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后来，她告诉我她的名字。
她叫楠楠。
2
如果没有第二次见面，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我会对她日思夜想一阵子，但之后就会牵起其他女孩的手。
但很快我们就见了第二面，她那天和以前打扮一样，牛仔粉红T，但画了一些淡妆，你无法想象，她美到什么样子——
哦，对于当时17岁的我来说，她简直如同仙女。
我告诉过你，在当时的东莞，追求一个女孩只需要一瓶水足矣。而我追求南方，连水都没有买，我只是在溜冰场的中央舞台上跳舞的时候，牵着她的手告诉她：
我喜欢你。
然后她就笑，一直笑一直笑。
最后她抱着我，我也抱着她。
3
我们几乎每天都牵着手，走过东莞那座小城的大街小巷。到了傍晚，便嬉笑的逃离所有的喧嚣，去公园里想普通的情侣一样谈心。
我常常看着她的眼睛，我在里面看到了世界——在那个时候，我就是她的世界。
在大多数的新闻里，非主流的爱情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上床，然后用买早餐的钱来买避孕套，最后在厕所里下完崽。
在很多年后，我愿意去理解任何一个人，不管他们有没有苦衷，即便在黑色的海洋里，我也愿意让眼睛看到清澈的水。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亲吻拥抱，然后分开，我们一直没有很快的进入滚床单状态，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我爱上她了。
这是爱情么？我也不知道。
反正有那么一刻，你就觉得可以为眼前这个女孩去死。
愿意去死能叫爱情么？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们确实恋爱了，非主流脑残用了一顿饭不到的时间恋爱了。
4
在刚开始的时候，我的贫困是无法想象的。
我所有的收入都来源于南方，而她只是一个制衣厂的打工妹。我没有工作，就像一个寄生虫一般，其实那段时间一直都很压抑，我并不邪恶，我一度想和她分开。
但她却从来都不介意，她一直努力的挽留。
她的眼神里根本就不是温柔，而是如水一般，你能看见里面所有的东西，而我看到是信任。
那段恋爱持续了三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里我居然没有移情别恋。
或许有一件事情，决议让我坚定的留下来。
在他们工厂也非常困难的时候，她也拿不到工资了。我们的房租都没有办法交，我跟她都饿坏了。
然后他去手机店，把她姐姐送给她的手机变卖了，买了一只土鸡炖汤喝。
我在坐在床上看他忙碌，那一刻就决定留下来。
后来，有人帮我介绍了一份工作——赌场里的马仔。
这个工作收入其实很高，对于年幼我的来说，真的很有诱惑力。而且那个时候的我，懒惰贪婪。
一些老虎机，一些装了赌博程序的破电脑，在一个偏僻的屋子里——这就是赌场的全貌。
每天早上都会有车过来接我们去赌场上班，晚上也有车接我们回家。就像一个高级白领一样，车来车送，很是热闹对么？
你们可千万别小看这些机器，他们吞钱的本事一流，那个时候，我的身边有一个纸箱，收到钱就往里面丢，在生意最好的时候，熙熙攘攘甚至能有大半箱。
那个老板，最开始骑摩托，后来开跑车，买了一辆又一辆。车里常年放着半斤左右的***。
我不想让南方知道我的工作，他问了我两年，我都没有告诉她。她总是不断的猜，不断的猜，最后她告诉我，我一定是在一个叫埠头的地方做木匠。因为那个地方有很多和我一样打扮怪异的孩子。
我就默认了，还夸她聪明。
老板如果生意好，我们这些小马仔是有提成的，1000提30，常常拿到好几百的收入，最多的时候过千也很平常。
如果钱太多，我会去找其它女孩，南方从来不怀疑我，只要我亲她额头，她就笑，只要我叫她小精灵，她就笑。
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南方还是一直笑，但我却总也走不进她，最后梦醒了，我冷汗连连。
你无法想象，南方对于我来说，有多重要。只是我觉得我被那些浮华给冲昏了大脑。
于是我每天完工就走，在也不想每天都和他们去迪吧疯，实话有点厌倦了。
老板对于我这样的举动非常不开心，好几次在我拒绝坐上去迪吧的车子的时候，他给我白眼。
但没有办法，我需要陪伴南方。
有一次，我在回家的路上被几个人围住，狠狠的揍了一顿，当时差点就死了，一直在马路昏迷到天亮还没醒来，最后南方把我弄回了家。
其实我能够猜到是老板让人这么干的，我的伙伴们像我透露过这些事情：老板总是希望所有天天都像疯子一样聚在一起，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单独行动。
我在病床上趟了两个多月，也没有钱赚。
我的伙伴，无法过来看我，但他们确实帮了我很多，我的医药费，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费都是他们给我的。
后来，我不想在找他们拿钱了。
南方又开始照顾我了，她只有15岁，拥有一份制衣厂的工作。
我一直在病床上，她给我弄了很多鸡蛋，给我敷伤口。
我告诉她我的工作，然后她就沉默不语——我很想给她说对不起，我欺骗她了。但我没有，那个时候，我真的希望她离开我。
5
在后来，南方就真的走了。
于是我又回去看我的赌机，大口大口的喝酒，大条大条遛K。
6
我在东莞的所有溜冰场贴了数百张寻人启事，问了所有朋友，但都找不到她，就想突然间从这个地方消失了一样。
那是06年，如果当时你在东莞，你也会看到那些寻人启事的。
7
那种思念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到现在我都在乞求能和这个姑娘在见一面。
如果是07年，你在东莞看到一个叫南方的姑娘，请你告诉我。
如果是08年，你在东莞看到一个叫南方的姑娘，请你告诉我。
如果是09年，你在看到她，就不要告诉我了，我离开那里了，以后也不会在回去。
8
后来，我就离开那个地方了。
我开始学习，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只是，后来，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南方这样的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