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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古井亭

男子面带微笑地看着柏依,小女孩却是满脸地不忿,眨着大眼睛,嘟囔着嘴,好像特别不愿意看见柏依一样。

柏依深吸一口气,说道:“程公子,程小姐不远万里从北州城来到合州,究竟是为了什么?”

程思哲斟满茶水,手指着对面的椅子微笑道:“柏兄请坐,我有些话想对柏兄说。”

柏依身形不动,尽量让自己情绪平静说道:“我与程公子也不是特别熟稔,就不用那么客套了。张青在哪里?”

“你这人也太忘恩负义了,当初用诡计打伤我大哥,我们都不计较。”程旭华双手叉腰,撅着一张嘴怒气冲冲说道:“现在我们又救了你一命,你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开口就问我们要人。”

“柏依十分感激二位,不过在下受人之托,必定要忠人之事。还请告知张青的下落。”柏依朝着两人拱手作揖,算是感谢他们二人了。

程思哲一声轻笑,气度翩翩,一笑之下更是像融化冬日的暖阳,给人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程思哲端起桌上的清茶,品了一口说到:“柏兄,你练武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柏依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这么一问,不禁陷入沉思,想了一会开口道:“曾经我只想证明我比别人强,现在我只想完成前辈的嘱托。”

程思哲道:“人在江湖,都逃不过名利二字。柏兄名震江湖自不用再说,剩下的不过是一个利字而已。”

柏依苦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又何苦参与到这场纷争里面呢。只要你将张青交给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傻大个,想什么呢。你没权没势的,自己还受了伤,带着那么个拖油瓶,你能逃得了几天。交给我们是最好不过的了。”程旭华还没等柏依开口,便抢先说道。

柏依握紧了手中的剑,挺直了腰背,直视着程思哲兄妹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然选择了,就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倔驴!”程旭华扭过头不再看柏依,一张嘴翘得老高。

程思哲眼中,柏依身着青衣,头发散乱,口角间还有血迹,身上沾满了泥土,看上去狼狈不堪,却气度从容,如一片汪洋大海,风不起则幽远深邃,让人情不自禁陷入其中。程思哲很好奇,柏依受伤之后,究竟发生什么了,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

“张青就在里面睡着,我们已经给他请了大夫,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程思哲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们可以住在这里,我还要去迎接一下客人。”

程思哲话一说完,便带着程旭华朝门外走去。柏依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疑惑道:“为什么?”

程思哲拍了拍柏依的肩旁,说道:“我大哥一直挂念着你,他觉得当年没有阻止你,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这事就算是他补偿你的吧。”

程思哲笑了笑,带着程旭华走出房门,程旭华扭过头对着柏依作了个鬼脸,两人消失在长长的走道当中。

朱成如带着方博秋、赵元然二人来到醉仙楼,刚一踏进醉仙楼。一个圆滚滚的人就迎了上来,只比朱成如低了半个头,十分的圆润,就算有人说他是个豆油桶,我相信也没人会怀疑的。

这人打扮跟石海轩颇有几分相似,不过石海轩戴的的黑帽,穿的是黑长褂。他戴的却是白帽,穿的白长褂。豆油桶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双手拱拳道:“朱大家主,小人恭候多时了。”

朱成如一张脸四四方方,不苟言笑显得十分有威严,背负双手说道:“马掌柜,有什么事吗?”

马维中笑道:“该来的都来,就差您了?”

朱成如眉毛一扬说道:“哦?那还不快带路。”

“您这边请。”马维中说着,侧身让开了路,将朱成如带到了四楼一个房间前,门上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字——古井亭。

推门而入,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也没有什么摆饰,屋子正中摆着一张大圆桌。

朱成如一眼扫去,程思哲坐在首席,旁边坐着他的妹妹程旭华,程旭华左手边坐着一个身着红白长裙的女子。

女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五官不算精致,单拿出来看的话,眉毛有点长了,眼睛也不够大,鼻子很好看但是不太挺翘,嘴巴虽然涂上了胭脂,也显得有点薄。

就是这样的五官,放在了一张脸上,却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再加上眉宇之间淡淡的化不开的哀怨,让人恨不得将她搂在怀里。

程思哲右手边,坐着一个气度儒雅的中年男子,身后站立这两个妙龄女子,一个身着淡紫色长裙,一个穿着天蓝色长裙。一个如骄阳下绽放的玫瑰,一个像细雨后娇羞的百合。

一见三人,朱成如面色骤变,一颗心沉了下去。跟在起身后的方博秋、赵元然二人也是脸色铁青,暗暗地警惕起来。

中年男子旁边坐着乾坤门主韩天功,身后站着齐宁春和堪林鹏。韩天功旁边正是白罡剑派大师兄严瑞,殷玉真正站在其后。一见严瑞二人,朱成如心中冒起一阵怒火,暗自压了下去。

环视众人,那白衣男子面沉如水,正在闭目养神。韩天功目不斜视,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一旁,穿着淡紫色长裙的女子。严瑞眯着一对三角眼,不断地在那穿红白裙子的女子身上游弋。

朱成如来到严瑞身旁坐了下来。刚一落座,程思哲站起身朝着众人作揖道:“各位前辈此次来,想必不过是为了向小子讨要武神藏。”

严瑞捋着胡须,靠着椅背慢悠悠地说道:“你程家想要独吞武神藏,也得掂量掂量。”

“就你这个死老头废话多,嘴巴臭死了。”程旭华看见严瑞一副做作的神态就想吐,忍不住呛声道。

“小姑娘,你家里人没教你什么叫尊师重道吗?”严瑞寒着一张脸,目光阴鸷。

程旭华被吓了一跳,拉着身旁女子的手,惊惧地看着他。女子拍了拍程旭华的手,语气清婉,声音清脆,犹如空谷流泉,轻声道:“严大家何必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呢。”

严瑞还未出声,韩天功便道:“我们可不是来看你欺负小孩子的,严老儿。”

“严师兄稍安勿躁。”朱成如拦下了正要说话的严瑞,转头对着程思哲问道:“世侄,我们四大家族,从来都是同气连枝,为何此番你来到合州城,却未知会我一声呢?”

程思哲态度从容,满脸微笑道:“此次全是我自己自作主张,跟程家可没有半点关系,得罪之处,届时我自会上门,向朱叔叔道歉。”

韩天功冷笑道:“我们今天来,可不是看你们两个在这唱戏的。”

“韩门主有什么意见的话,我朱成如不妨跟你絮叨絮叨。”朱成如摸着杯沿,挑衅地看着韩天功。

韩天功一张脸瞬间寒了下来,低声说道:“哼,我早就想瞧瞧,你的惊魂刀究竟进步了多少。”

两人针锋相对,眼看就要动起手来,在那中年男子身后站着的,犹如玫瑰一般的女人,轻笑道:“两位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还想孩童一般吵架斗嘴。”

“你们巫神教不在东华山好好躲着,跑到这里来,小心四大家族把你们的根都灭了。”严瑞靠着椅背,一边喝着热茶,一边讥讽着。

一时之间,宽阔的房间里面,充斥着火药味,气氛显得十分的凝重。就在此时,门忽然被推开了。

一个女人,不过二十出头,脸如鹅蛋,相貌清丽,剪短了一头长发,不施粉黛,一张脸满是劳累。身后跟着两人,正是那日酒馆中的壮汉童斌正和乞丐麻绿松。

女子一进门,一言不发找了个空座便坐了下来,随即开口道:“张青归谁我不在意,柏依必须由我带走。”

程思哲对着女子一脸苦笑道,指了一下程旭华身旁的女子:“容舵主,这个在下恐怕难以从命。我已经托付醉仙楼收容柏依二人五日,您想要人的话,自可向这位辛晓凝辛小姐要。”

众人一听,脸色都冷了下来。韩天功脸色一寒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思哲道:“我与辛小姐的交易,本就是让醉仙楼保护柏依二人五日,我只不过是把实情说出来而已。”

一直沉默不语的中年男子,睁开了眼睛,直视着辛晓凝问道:“辛小姐有什么要说的吗?”

辛晓凝道:“醉仙楼开门做生意,从来都是诚信为本。既然已经跟程公子签了契约,自然要履行。”

容晓面带疑惑地看着幸晓凝,问道:“幸姐姐,真的是这样吗?”

幸晓凝点头称是,同时劝慰道:“晓妹,你平时也该注意一下身体了,像你这样总有一天会撑不住的。”

“有劳姐姐挂心了。既然你已经开口了,那我五日以后再来。”容晓长叹一声,便起身离开了。幸晓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暗自摇了摇头。

容晓走后,严瑞眼神中透着**对着幸晓凝问道:“你有资格代表醉仙楼吗?”

严瑞色眯眯地扫视着辛晓凝,打一进门开始,他目光就不时停留在幸晓凝凹凸有致的身材上,嘴角都差点流出口水,色狼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站在其身后的殷玉真也是鄙视地看着他,心中泛起一阵恶心。

站在辛晓凝身后的石海轩沉声道:“我们醉仙楼的大小姐,自然有资格代表醉仙楼。”

此言一出,韩天功和朱成如两人不由低头沉思,严瑞赶忙收回目光,正襟危坐。韩天功沉吟道:“若是这五日之中,柏依不见了踪影,又该如何。”

辛晓凝轻拂衣袖道:“柏依这五日一定在醉仙楼,且不会跟醉仙楼以外的任何人接触。”

朱成如道:“我们如何能够相信你们。”

“就凭醉仙楼三个字。”石海轩语气沉着,气势骤变,本来是一个和善的小老头,此刻却散发出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势,犹如巍峨高山,迫人心寒,朱成如、严瑞等人心神不由得为之一震。

“既然如此,那江某也先告辞了。”沉默地男子站起身。男子嘴唇极薄,冷冽的眼神让人止不住心底发寒,朝着辛晓凝说道:“走之前,还有件事得做。”

说完手一扬,手里的茶水急射而出,直奔向对面的严瑞。严瑞大惊,万没想到江鸿会突然对自己动手。

真气裹挟着清香的茶水,像一柄利箭直射严瑞面门。一杯茶水而已,就算真的打在严瑞身上也并未什么大碍,但是那脸皮上恐怕就不怎么好看了。

严瑞反应也是极快,端起眼前的茶杯迎向飞来的茶水,这一手使得正是白罡十三剑中平涛式的狂浪三叠。

这套剑法由白罡剑派掌门人东岭梅姑观海潮涨退,风吹浪涌,感悟自然耗数十年光阴而成。剑法名为十三剑,却总共只有十剑。

十招剑法三剑为一式,分别为平涛式、击浪式、落雨式。三式之中,平涛式专注防守,如平息大海波澜一般化解对方的进攻;击浪式施展之时如狂风急至,掀起巨浪淹没敌人;落雨式则是可刚可柔,诡诈多变伤人于无形。

这其中最后一的剑更是这套剑法精髓所在,据传闻,此剑一出风云变色,海浪狂涌,不过除了东岭梅姑以外,再没见人使出过这一剑。

严瑞沉浸这套剑法数十年了,施展之时自然圆润自然,手腕转动之际,仿佛本应狂涌不止的大海,瞬间静止波澜不兴。落在朱成如、韩天功等人眼里,心里也暗暗叫好。只这一招,严瑞也有资格称得上是剑法大家了。

就在严瑞洋洋得意之时,本应接住茶水的杯子,却跟茶水相差了半寸,温热的茶水顿时浇了严瑞一脸。

一时之间,众人不由目瞪口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敢相信严瑞居然失手了。只有严瑞才明白,他没有失手,更没有算错了茶水飞过来的时机,却没想到明明该按时飞过来的茶水,却比预想中慢了半步。

严瑞一脸怒气,却不敢发作。江鸿放下手中的杯子,仿佛根本就没有出手过一样,冷哼道:“不仅嘴臭,连眼睛也是脏的。”

男子转身离去,严瑞死死地捏着茶杯,目光阴冷。韩天功哈哈大笑道:“严老儿你确实该洗洗了,你这脸呀,都快黑成碳了!”

严瑞瞪了韩天功一眼,摔下手里的茶杯,咬牙切齿道:“走!”

江鸿和严瑞一走,就只剩下朱成如和韩天功二人了。

朱成如直视着齐宁春说道:“齐殿主,此前听说小妹朱晴得罪过你?不知可有此事?”

齐宁春抚着长须,笑道:“不用在意,我老人家岂会跟一个小娃娃过不去。”

朱成如一脸冷笑,立手成刀竖劈直下,一个完好的茶杯整齐地分成了两半,茶水也被分为两半,分别装在破成两半的茶杯里,一丝也未洒在桌子上。茶杯切口平滑如镜,仿佛天生就是如此,齐宁春心中大骇,硬生生地止住了笑声。

“既然身为长辈,就要有长辈的样子。”朱成如收回手直视着齐宁春。

“朱家主何苦这么大火气,不过是些口头之争,何必那么在意。”韩天功面露微笑,两指在在茶盖上轻轻一点,陶瓷茶盖忽然化为齑粉,散落在茶水之中。

“韩门主乾坤一指的造诣越来越高了。”

“彼此彼此,朱家主的惊魂刀也不遑多让。”

朱成如站起身拱手抱拳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日后再会吧。”

韩天功回礼道:“请。”

一时之间,硕大的房间内只剩下程思哲、辛晓凝四人。程思哲朝着辛晓凝说道:“那就麻烦辛小姐了。”

辛晓凝道:“程公子也该启程了,恕我不远送了。”

“辛姐姐,你跟我一起回北州去玩好不好嘛。”程旭华扯着辛晓凝的手撒娇道:“我家里有好多好玩的玩具,还有好多好吃的呢。”

辛晓凝摸摸程旭华的头,展颜一笑,犹如山谷百花盛开,美不艳收,轻轻说道:“以后有机会,我会去得。”

“旭华,我们该走了。”程思哲抱拳行礼道:“我们有缘再会。”

程思哲拉着满脸不情愿的程旭华,踏上了回北州的航船上。两人离去之后,石海轩看着眼前的零乱的桌面,破碎的茶杯摇头苦笑:“这次又要被老马那个家伙念叨了。”

辛晓凝掩嘴轻笑道:“这些可都是马叔的命根子,我劝石叔你还是赶紧躲起来吧。”

石海轩哈哈大笑道:“看老马那家伙痛心疾首的样子,可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乐趣,我怎么可能错过。”

辛晓凝轻拂长裙,眉目带笑说道:“我先去看看程公子送来的逍遥散,剩下的就交给石叔你了。”

石海轩面带忧色道:“那逍遥散还是不碰为好,那么多名家乐手,都被这逍遥散弄得神志失常,老奴十分担心你的身体。”

“那绝世的乐谱放在我眼前,我连瞧都不瞧上一眼的话,我肯定会后悔一辈子的。”辛晓凝轻叹一口气,眉目间的哀怨似乎又深了一层,就像是脸上笼罩着薄薄的云雾一般,眼神沉静如一潭碧水,嘴角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一丝微笑,藏也藏不住。

石海轩只得在心中默默叹气。

却说容晓刚踏出醉仙楼门口,突然之间身形一晃,竟要摔倒在地。麻绿松和童斌正二人面色巨变,正要上前去搀扶,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崔正南突然冒了出来,一把扶住了正要倒地的容晓。

崔正南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说道:“吃了。”

“我不要你管。”容晓脸色苍白,推开了崔正南的手,挣脱了他的怀抱,晃晃悠悠地站在一旁。

童斌正二人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两人,一时间呆在原地,不知道该干嘛。

崔正南身形一动,眨眼间容晓已经被他制住了穴道,动弹不得,丝毫不理会她那杀人的眼神,崔正南依旧如同冰山一样,撬开了容晓的嘴巴,强行让她吃了药。

随后将容晓交到童斌正两人手里,飘然离去。崔正南一离开,容晓对着两人大骂:“你们是饭桶吗?”骂完之后,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二人相视苦笑,摇了摇头,连忙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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