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岸已经知道的是阎力能够强化再生躯体的机能。可以强化视觉、听觉、嗅觉等感官,也可以强化甚至改变呼吸方式,自然而然,他决定赌一把,阎力也能够强化再生躯体的凝血能力。果不其然,在大量的阎力集聚到伤口附近时,血液流逝出来的速度呈现出下降趋势,裂开的口子开始结痂。
百分之五!
在经历过前面几次的损耗之后,北岸也已经了解了阎力损耗量的计算。他刚才的止血处理,统计下来居然损耗了高达百分之五的量。北岸想起他被天雷击中导致的死亡也才损耗了约百分之十一,这样换算下来,相当于他刚才死了半条命。
死亡后的重生,能让他的再生躯体恢复到完全健康的状态。
而刚才损耗的阎力却只帮他止住了血液的流失,并未使其脱离失血后的症状,口渴、头晕、呼吸急促和四肢冰冷无力,他都能真切感受到。
“不能再浪费阎力了。”北岸自言自语,独自坐在黑暗之中,打算硬撑过这个艰难的时刻。
灵魂体下的北岸,在最近的距离,体验了一遍在人界濒临死亡的过程。
在空感森林里,他的视觉明明无法发挥作用的,却突然看见了雪花状的亮点,密密麻麻铺满他视野中的所有位置。尖锐的耳鸣声响起,这种噪音来自体内,听得非常清楚,持续不断。北岸难以移动一根手指头,疲惫的身体变得异常沉重,特别是头部,压着躯体向后倒下,后背的伤口也全然不顾,在砸向地面之时,只感知到停止下来了,雪花和耳鸣也跟着为之一颤,没有痛觉的产生。
躺在地上的北岸,觉得口水被瞬间抽干,从嘴唇到咽喉,没有一丝水分,干燥得像被晒裂开的黄土大地。他想吞一口水,可是嘴里只剩下一条干燥的舌头。是紧张,是恐惧,还是两者都有,负面的情绪在他身上蔓延,使得急剧跳动的心脏,想要从体内逃脱出来。身体却犹如灌铅,被压在原地,一动不动。
随后,意识如游丝般渐渐远去,带走的有之前所见的雪花,和尖锐的耳鸣。只有心脏,还在跳动,只是越来越缓。
“不,我没有这么脆弱。”北岸轻描淡写的结论,是对死亡的挑衅,从心底发出。
鬼差灵魂体,在切身体会了一遍人界的死亡过程后,只当是一场享受。浪费了那么多的阎力,他可不会让再生躯体自生自灭。在最后的关头,灵魂体的强势介入,并不让意识和躯体脱离。
“活过来!活过来!给我活过来!”灵魂体对再生躯体的命令,近似一种心理暗示,此时却转变成再生躯体对生存的执念。
再生躯体的机械警示音出现,“肾上腺素激发。”
......
在一阵咳嗽声中苏醒过来的北岸,知道自己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如果换成普通人,那样的过程已经意味着死亡了。最后时刻,再生躯体警示音提及的“肾上腺素”,他并不了解,只能当做救命物质默默记下。
醒过来的他,身体状况还处于虚弱的状态。就连之前跟胖猫瞬移产生的多余重量,也成了个挑战。
从摔到地上开始,不知过去了多少久,但周围依旧可怕平静。
北岸换位到狩猎者的思维上去推测,他一直处在极度虚弱的状态,都没有受到进攻,那就不会是猛兽或者其他动物了。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让北岸重伤濒死的“袭击者”拥有强大的杀伤性,却不能随意移动,只能依附在树上(北岸的两次流血都接触到树)。
北岸更愿意相信,那是一种植物。
他伸出骨折的左手(带着机械手套),重新找寻到身边最近的树。隔着手套,虽然触感会不明显,却能保护他的手掌皮肤不会再被撕开。大半个树身都没有异常,直到摸索到一条麻绳状的东西,一开始他以为是蛇类,但那物件没有动静。
隔着手套也不明所以,北岸试着用缺了两根手指的右手(没带机械手套),甫一接触,一股温热的液体从手掌里顺着手臂流落,他就明白了,这正是造成他伤势如此严重的元凶,麻绳形状也符合他后背的伤口。
左手顺着麻绳摸索了一遍,发现这种纵向跨越整个树干,斜斜缠绕的是一种细藤类植物。表面的尖刺结构能够轻易划开皮肤,而且从伤口处传来的吮吸感,说明这种藤类居然能够吸噬血液!
沾染到血液的藤身,其上的利刺饮血疯长。藤刺细长,加之视野黑暗,极难察觉,其中最长的一根已经划到他的小臂。它们像针管一样,刺入皮肤,从中抽取血液。
吃一堑长一智!北岸慢慢后撤身形,失去血液的滋养,那些藤刺也跟不上来。带着机械手套的左手捏住其中一根,这些极细的藤刺饱食血液之后却如钢针,不加力道难以折断。
“看来当时攀爬的时候,应是触碰到这些嗜血藤,才会出现后面的情况。”
至此,北岸才了解到袭击者的真面目。爬树之时,如果他能看得见,就可以轻松躲过这些藤类,但借着黑暗的掩护,这些植物俨然成为了隐形的杀手,等待猎物自己送上门。
北岸把右手的机械手套也戴上了,明白了那些嗜血藤的伤人原理,只要不暴露皮肤就可以。两只手是他在前进中用得最多的,也就最有可能受伤。现在他最担心的是这些嗜血藤会无处不在,如果它们的缠绕不限于树身,而出现在地面,或者埋在地里,这样的危险就防不胜防。
所以,北岸决定把爬树的计划搁置下来,转而先对地面的危险进行评估。
他推理了一遍,既然雨水无法进入森林,土地本身也是存在问题的,在这之前,他却忽略了这近在咫尺的威胁。有机械手套防护,北岸甩开膀子,徒手挖了起来。甫一入手就知其中另有乾坤,土地非常松散,握了一把沙子,没发现跟正常的有什么区别,但是一揉就散,毫无粘稠度。
土壤里的湿度几近于零!放在鼻下,竟嗅不到一丝潮湿。
不应如此的,就算森林外面的大雨,无法穿透树冠层落到地面,但是那场大雾中含有充沛的水分,飘散在森林里面也应该会被土壤吸收,不至于干旱至此。
北岸突然想起从后背曾流出的大量鲜血,此刻也应该被土地吸收得涓滴不剩了,因为血腥味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北岸能够想象得到,如果没有机械手套,右手暴露着伤口来挖掘,血液肯定会被吸出来。这是一片极度渴望水分的土地,那雾气中的水分又消失到哪里去了呢?不得而知。
随着挖掘的深入与扩大,并没有发现嗜血藤的踪迹,这对他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
“这么看来,嗜血藤应该只会缠绕在树上。”北岸暂时只能这么推测,不过确定了这里存在其他活物,给他内心蒙上的是一层阴影,“是不是还有其他嗜血的生物呢?”
这个危险的念头给他留下了个心眼,后期宁愿降低前进速度,也要摸排清楚潜在的威胁。毕竟他在空感森林这里,还毫无作为,就已经花费了百分之五的阎力。对他来说,比起逃出生天,还是节省阎力来得更重要些。
地面情况搞清楚之后,北岸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到树顶。现在前进,无处可去,而往上虽有可能潜在危险,却是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他这次戴着机械手套,只要小心些,不要让皮肤被嗜血藤撕开,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北岸是这么想的,却不知他需要为这个想法付出更大的代价。
放弃了那株刚刚吸噬过血液的树,依附其上的嗜血藤还亮着藤刺,并不适合攀爬,北岸在黑暗中摸索向另外一株。
他没预料到的是,那是一个开始,也是一个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