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岸在看见前面也亮起的兽目之后,便知已是被前后夹击,全无生机可言了。
他不再奔逃,反而停下已经跑得酸胀的双腿,全然不觉胸口已如风箱般剧烈起伏,静静地立于原地。
食火兽形成的合围之势,使他所处形同风暴中心。
北岸停止了,穿林而过的风停止了,而食火兽们也停止了!
空气和这些生物的狂躁仿佛都在瞬间被凝固起来,而只有杀意在缓慢流淌。
北岸等待着狂风暴雨的来袭,然而没有任何一只食火兽率先发起进攻,他只当这是袭击之前的平静。
但是回魂地内的赛因,却比他更先察觉到这种诡异的变化,激动得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你还有一线生机!”
原本引颈待戮的北岸,在听到赛因的话之后,眼中重新焕发出光彩,连忙问道,“生机何在?!”
“你所看到的前后两个集体,分属于不同的食火兽种群,即它们不是一伙的。刚才你在逃跑的过程中,误闯了另外一片食火兽的领地,此刻它们双方正在对峙!”
北岸不知道赛因是怎么发现出来的,他看了眼前后数量繁多的幽亮兽目,细看之下方才惊觉,两头的食火兽尽皆定在原地,毛发炸起,口中似有低吼,赛因说的没有错,看得出来它们各自是在示威。
他身后那帮食火兽,在拼命追杀的时候,被疯狂和愤怒冲昏了头脑,很有可能已经越界。
赛因继续说道,“这种生物物的领地意识非常强!就算你身后的那帮食火兽选择逃跑,也只是被追杀至死的份。所以它们对峙的结果肯定会爆发正面冲突。”
“若是如此......”北岸思考着这个所谓的生机,其中隐藏的‘生’的可能性。
“不过,你也见识到它们的攻击手段了,简单而粗暴。你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这场风暴的中心,估计也是难逃一死,所以我说生机有且仅有一线。”赛因严肃地说着,失落的言语中却抱有一点希望。
只因,北岸于林中的逃亡过程,令她震惊万分!
她自己虽然身体素质不行,可是北岸展现出来的运动能力,绝对远超一般人。比起那些成群结队的食火兽,他感觉离得最近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怪物!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在食火兽的爪下逃脱,而且不止一次。
那紧张到窒息的追逐战,也让她神经备受考验,仿佛血管会随时爆裂,急促的呼吸和不能自已的心跳,让赛因从精神层面上感到了死亡的恐惧。她自己光是透过北岸的视觉旁观,还未身临现场,便已经承受不住那份压力。
而此刻的北岸,即使他面临的是绝对的死亡,表现出来的气质也好似看淡生死。那种从容不迫,那份平静如水,远比其他的行为,更令她折服。
就在赛因思绪万千的时候,北岸在思考的却是更加实际的方面。
毫无疑问,这个短暂的对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他终于有时间能够停下来运转阎力,使其快速替换再生躯体所消耗的体力。
在体力没有恢复上来的这个时间段里,阎力将代替体力供再生躯体消耗。
这种消耗方式的转换思路,符合‘拥有死亡(阎力),便拥有一切’的死亡法则,之前已在呼吸系统上尝试过,一法通则万法通,北岸不得不赞叹再生躯体强悍的可塑性。
只是他明白,这种方式虽然能够发挥出难以想象的效果,但是对阎力的负荷同样非常大,不过他别无选择,只要消耗掉的部分没有超过一条命的阎力,那么他就是不亏的。
也因此,他没有时间打消耗战,必须速战速决。
然而,他注意到两帮食火兽在对峙的同时,双方的阵型也在不断地调整变换,它们一致地准备把战线延伸成长蛇阵,以一搏之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决出胜负。
北岸可不想看到它们的谋划得逞,一旦阵型完全展开,意味着他必须逃出更远的距离,才能躲避战圈。
他必须赶在在战线没有完全展开之际,人为制造一个引火线点燃,让它们在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情况下,拼杀起来。
那样的混乱局势,才是浑水摸鱼的最佳时机。为此他还在双脚汇聚了大量的阎力,以便能在借势逃脱之后,保持住极限速度。
......
现在能听到它们的低吼,越来越频繁地响起,战争一触即发。
此时的气氛凝重得难以言喻,赛因在说完前面的话之后,承受不住,就彻底躲进了北岸的灵魂世界里面,不敢看也不敢出声,更无法为他出谋划策。
他自己也不敢乱动,在两帮食火兽的眼中,目前都只有对方,如果在它们眼中作为“死物”的北岸率先动了起来,将首当其冲受到它们爪子的“礼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随时可以动身的北岸,只能自己思考如何制造东风,如何点燃引火线。
北岸回忆着它们的攻击方式,直来直往,如同子弹,只是威力更大。这让他想到了腰间的左轮,故而心生一计——利用子弹制造出一个率先攻击的假象!
不过那把老爷枪会在射击的时候产生大量的噪音,不但会暴露自身,成为众矢之的,还有可能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转念一想,他有一个再生躯体配备的机能,还没有使用过——是指骨枪!
指骨枪用阎力作为驱动,把指骨激发出去,跟手枪的原理差不多,没有火药的参与,应该不会产生太大的噪音。
赛因已经完全躲起来,也不担心她能在这种环境内发现这种细节,应该也能混淆过去。最坏的结果,也可以让她联想到左轮,反正她没有听觉,听不见枪声。
北岸双手残缺了部分手指,所幸右手还可以捏起指骨枪的手势。
身前那群食火兽亮起的兽目此时正好成了他的目标,无名指和小指瞄准了其中的一只。指骨枪需要汇聚的阎力量,相当庞大,相当于是形成指骨利刃的三倍有余,而这仅仅是一发。
眼睛锁定之后,他右手轻轻一抬,将骨弹轻轻送出。
骨弹从手指脱离之后,便隐入黑夜,无迹可寻。作为当事人的北岸,也只能听到一声类似牙齿的断裂之声,从他听来已是轻不可闻,外界就更难以察觉了。
骨弹激发之初,毕竟十指连心,他的额头瞬间就蒙上了一层冷汗,脑海里只浮现出一个“痛”字,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哪怕一点的呻吟。
他悄悄低头瞄了一眼手指,失去的是右手的无名指第一指节,看着血液从断开的地方汩汩流出,他也不敢包扎。
噗!
前方的森林内,有一只食火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兽目就变得暗淡,重重地从树上砸落到地。其身边的食火兽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个状况,随着第一只发出的怒吼,整个种群爆发出令人惊骇的兽嚎。
北岸知道成功了,那帮食火兽被激怒了。那些迎面而来的烈风声,就是最好的证明,它们在阵型没有完全合拢之前率先发动了进攻。
它们的攻势如铺天盖地的子弹飞驰,每一条兽目幽光划出的轨迹都毫无花巧,众多繁复的线条在他的视网膜上编织出一张天罗地网,让他生出一种难以抵抗的无力感。
他深知现在还不是冲出包围圈的最佳时机,身体的自然反应是第一时间匍匐在地,任它们在自己头上飞驰而过。
激怒的食火兽拥有速度与力量的完美结合,就算他把身体死死地压在地上,光是从他身上掠过的风,就能穿透他的大衣,直抵背脊。
“没想到由一个种群发成的攻势,只是带起的风竟都锐利如斯。”
北岸的听觉非常灵敏,光是从他头顶那方寸间掠过的“子弹”数量就有十二三只。那些路过的杀意,就足以让他胆寒!
他把自己的气息完全隐藏起来,这次就真的跟死物没有什么区别了,他本来还想抬头再看一眼,近距离地观察那些家伙是怎么像“子弹”一样做出攻击的,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这种方式非常冒险,距离太近也意味着自己轻微的动作也有可能会被发现。
他在死亡边缘线静静地等待一个时机,他能预见到接下来的场面,只要能够过得了眼下这一关——那些在他头上飞驰而过的食火兽没有发现他,脱身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