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空感森林重生之后,再生躯体拥有黑暗视觉,便适应了无光的环境,得益于此,他能看见更多的东西,也看见前方出现的异状。
北岸没有贸然行动,这里空空如也,没有隐匿身形的条件。所幸坚硬的地面能发挥出他应有的速度,一旦发生任何突发情况也能跑得起来。
他观察着四周的情况,缓步挪动着靠近过去。落针可闻,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中,他的脚步声如同幽灵,没有风声变幻,没有尘土飞扬,就那么悄无声息,带不起半点涟漪。
为的就是,能在第一时间发现除他之外产生的声音。
待他走近,就连赛因也能发现凋零领域的正中,出现了一个特别的轮廓。从体积来看,还是一庞然大物。
北岸尚未看清那是何物,他的目光便被另一个难以置信的东西吸引过去,只见那东西位于庞然大物的黑影之前,在黑白线条的刻画下,极易辨认。
北岸不禁瞪大了眼珠,那居然是一棵树!
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他能够想象得到,如果一阵风刮在上面,它的树叶一定会像正常的树那样,发出沙沙的声音,充满生机勃勃的活力。
可是,这里是什么地方?凋零领域!
就连边缘区域,都不可能再看见一棵活着的树,遑论万物完全凋零的正中,此地。
“赛因,你看见了么,那是不是一棵树?”他以为自己看错了,遂询问了一遍赛因。
赛因此前一直沉默着,听见北岸冷不丁的发声,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像...好像是的。”
在这里看见一棵树,相比之下,对凋零领域更为了解的赛因,受到的震惊更多一些。
赛因的视野没有北岸的清楚,故需要高度的专注,她盯着那树影的方向,忽然开口道,“北岸,那树下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
北岸闻言,悚然一惊。
他一直留意着周围有没有动静,却完全忽视了那些本身就没有动静的东西,比如那棵树下的地面就有一个突起,很明显跟那棵树是两个独立个体。
在他视觉的呈现之中,那个东西不会是石头或者是这里面常见的树桩,因为那突起的高度足有一米。
北岸左手掏出腰间的左轮上膛,手指已经搭上扳机,子弹随时能够击发出去。右手悄悄抽出那把短刀,藏于袖中。
虚实结合的手法,正常人只会注意到他手上的枪,而忽略了同样致命的右手玄机,敌人猝不及防时,便可以发动致命一击。
北岸对自己的身手有足够的自信,这种程度的潜行,就算是他自己拥有强大的侦查能力,没有提前锁定,也很难发现。
出乎意料的是,正当他聚精会神的时刻,寂静之中,却突然响起急促的蜂鸣声。
嘀!嘀!嘀...
北岸虽然冷静,不过这种意料之外的情况,他自身被吓得不轻,往身后急退数步。
那蜂鸣声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还在自顾自地响着。
树影下的突起佁然不动,好似没有听见那蜂鸣声,北岸只好猜想其可能是个死物。
不料这时,一把陌生的人类声音却突然划破寂静,从树的方向传来。那人操着生涩嘶哑的男性嗓音,有别于赛因的唠叨,简短而缓慢地说道,“三十秒,请说明来意。”
那声音冰冷如九幽寒水,令听者如坠冰窖,简短的命令口吻,带有一种别样的威严。北岸背脊都禁不住汗毛直竖,因为那人的话语中除了带着独裁,还有非常强烈的敌意。让人毫不怀疑,时间一到,他就会攻击。
再生躯体产生的人类反应,使作为灵魂体的北岸非常不适,因为害怕不是他的习惯。
那些原本急促的蜂鸣声,在那人讲话过后,就变成了一声一声有规律的鸣叫,缓慢而又悠扬,频率正好是一秒一声。
北岸想过要转身逃离,不过那样就相当于把整个后背交给了对方,非常危险。除此之外,他没有动,还因为他感觉到自己已被锁定,他脑海中预想到的画面是只要他一移动半步,就会遭受到敌方猛烈的反扑。
“嘀...嘀”蜂鸣一声声响起,在响到第四下的时候,树下那个被北岸认定是死物的突起,开始动了起来。
本来看起来只有一米左右的高度,竟只是它蹲伏在地上的缘故,当它完全站起来后高度竟逾三米。
不知有多久没有活动过,它身上积满了尘土,随着活动,挂在他身体表面的土块慢慢掉落。关节活动的声音,带有一些机械的质感,这时灵魂世界内的赛因终于开口,“小心,那是一部战斗型的机械仆从。”
赛因不说,他也知道了,当机械仆从转过头来,正脸看向北岸,那颗红色独眼点亮之后,占据了头部的大部分区域。
这一幕很熟悉,之前在铁栅栏外面就曾遇到过。那部名为“玖伊”的机械人的瞳孔也是红色的。当时若不是胖猫损耗大量阎力带着他瞬间移动,并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用指骨利刃戳破它核心,估计当时交代在那里的就是他了。
而现在他只能独自一人对抗的话...估计凶多吉少。
随着鸣叫声不断响起,规定的三十秒流逝得越来越多,机械仆从周身开始亮起耀眼的光芒,看起来是火焰在它身上流淌,借着那些光亮北岸才注意到机械仆从周边围着一圈白骨。
大量的蒸汽从它体内冒出,那些风吹动着尘土,把白骨尽皆推开,那棵树的叶子也被吹得乱颤。
北岸此时才注意到那机械仆从的躯体并不齐全,缺了一只胳膊和一只腿,身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尽管如此,他却不敢小视。光是威势,就比上次遇到的“玖伊”要强上不少。一旦爆发冲突,这次可没有胖猫给他提供瞬间移动。
最关键的是,对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动攻击,说明还有转圜的可能性。
北岸的再生躯体比他自己的灵魂体更识趣,显然再生躯体经历过也知道这种机械仆从的威力,很自然地把双手高举过头顶,那把捏在左手的左轮被他随手丢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落在远处。
不过北岸也不是那种愿意把自己的性命全交在别人手上的人,那把隐藏在右手袖中的短刀,他就没有撤出,一旦发生冲突,在有机会时,也能发动奇袭。
“我没有来意,只是在森林里面迷了路,误闯来这的。”这句话由再生躯体说出来再适合不过了,带着害怕的颤音,正好可以迷惑对方。
他同时也在冷静地分析着形势,准备逃命,就是不知道独腿的机械仆从速度有多快,他记得上次那具的推进方式是脊柱的喷射槽,所以它们的速度跟独不独腿是没关系的。
北岸回答之后,机械仆从周身冒出的蒸汽没有进一步强化,光是这样,站在几米开外的北岸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力。
一阵沉默过后,之前听到的那把声音再次响起,“那你又是如何通过食火兽把守的那片区域的?”
食火兽,把守......
这样听来,这里面就有大文章了。
北岸分析着那人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这里的情况对方比他要清楚得多,既然自己有实力能从食火兽爪下逃脱,说明再生躯体的那番看似害怕表演已经被他看穿,所以也不必装作害怕的样子,如果随便编造谎言,再被戳破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决定如实说出来。
“我在森林里面生火烧烤,被一批食火兽追杀的时候,来到这附近遭遇了第二批,它们之间拼杀起来,我趁乱逃开,没有方向感就走到这里了。”
北岸在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机械仆从的方向,他分析着声音的来源。直到对方第二次开口,北岸才注意到一直和他说话的声音不是来自树下,而是树上。
北岸抬头上望,果不其然,说话那人正站在那株孤零零的树的树梢上,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此刻正不善地俯视着北岸。
被机械仆从燃烧产生的火光映照出来的身影非常高大,能看清他身着西服,白色的长袖衬衣套着黑色马甲,油背头配着他冷峻的面庞,跳动的火光照出他面部的棱角分明,和听到的那把声音提供的印象非常相近。
北岸看到他的同时,正好和他四目相对。那人接下来说出的一句话,却让北岸始料未及!
“你不是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