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远!站在鸟喙悬崖的起点,眺望终点处的灯塔,给他一种这样的感触。
当北岸踏上悬崖的地面时,自他心底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本能,灯塔方向有一道目光凝视着他,似乎想要看穿他的一切。他抬起头一看,原来只是那道驱雾光束正好从他的头顶划过。
悬崖的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好走。
他肩上扛着凡希,影响了身体的灵活性,路面仅有三米的宽度,他站直的话完全经不住狂风的肆虐,只好半弯着身躯,右手撑地。除此之外,还有更为麻烦的一点。
他曾担心过,走在没有遮挡的鸟喙悬崖之上,身形极易暴露,可能会被之前的武装小队发现。待到此时真正上来方才明了,那只是杞人忧天。
因为比起被发现还要可怕的是,路面的可辨识度。灯塔的余光,根本不足以照亮悬崖呈暗棕色的路面。
为了避免与大风正面对抗,他不得不低下头,眼睛也被迫眯成了一条缝,若不是黑暗视觉能派上用场,勾勒出两者的模糊边界,他绝对分不清路与深渊了。
正因如此,有这层暗色的掩护,从远处应该很难再发现他的存在。这样一来,他才可以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维持行走的平衡上。
他维持着半跪的姿势,右手和右膝一路撑在地面,低头看着经过的每一寸土地。
前行之初,并无异样,随着再生躯体停顿下来,他方才察觉身下岩石的怪异之处。
铺在路上的它们仿佛是从一个模子中刻画出来的,大小形状相似,经过粗略测量,皆为长二米四,宽一米的方形巨石,呈纵向排列,三石一行,正好为路宽三米。
巨石之间存在有一定的缝隙,约莫一指宽,其中未见胶凝材料。也不知是何玄机,它们竟堆砌得如此牢不可破。
“匪夷所思!”凡希头朝下,也看到了,她的声音很大,带着惊讶的语气。
北岸本欲在石上刻字问话,不料石头硬度非凡,短刀扎在上面只留下一个白点。
肩上的凡希揣测着北岸的行为,率先说道:“这应该是花岗岩,除了不易风化,硬度也极高,耐磨损,别白费力气了,那把刀不可能在上面刻字的。”
她说话的声音被风卷走了部分,但基本的还听得清。
“这些石头的人工痕迹非常明显,边缘处的切口整齐划一,也不知道是如何达成的?切割一块都难,更何况......”凡希的语气中无不带着讶异。
北岸听完她的话语,放眼望去,路有多长,又有多少块这样巨石,很难得出一个具体数值,只知道这条路的工程量之浩大,堪称奇迹。
虽然没有人类情感,他也能想象得到凡希的惊讶程度。
“快点走,后面的雾气跟上来了。”凡希大声嚷道,声音从他的后背传来。
北岸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身后只见雾海茫茫,它非但没被吹散,还在大风的吹拂中云起龙骧。就连后面离得远的小路都不可见,又哪里还有什么森林的踪迹。
余光,残烛,又更加黯淡!
风中,雾中,他不再停顿。
夜色之雾的海洋吞噬了来路,两边则是无尽的深渊,北岸身似浮萍,无依无靠,飘荡在通往光明的羊肠小道上。
“咦?!”他的眼睛一睁大,就会被大风刮得生疼,但在黑暗视觉的勾勒中,前方的路中央出现了一个物体的模糊轮廓。
北岸没有因此停下脚步,只是稍微降低了速度,这样可以留出更加充裕的时间以便观察。
随着灯塔顶端的驱雾光束再次划过,那一瞬间降临的光亮,照出了个大概,貌似是个门!
“只要不是活物就好。”北岸心中想道。
当下不再多虑,半跪半爬,恢复到之前的节奏。
......
果然是个门!
他停了下来。
“怎么了?”凡希出声问道。
“呜...”北岸想说个‘门’字,却还是发不出那个音。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左右双开的拱门,门宽三米,高四米左右,正好拦住去路。
门页虚掩,并未上锁,整体为镂空的竖条花格设计,吹向悬崖的风完全可以从中穿透而过。门框的边缘缠满的不知是藤蔓还是什么植物的根须,使得整扇门看上去老旧了不少。
它直立在悬崖上,内外两边均无支撑,北岸右手试着大力推去,拱门稳如泰山。
“真是奇怪?”他内心疑惑道。
在他推门的同时,动作过大,凡希才终于艰难地看见拱门的存在
“嗯,这里怎么会有拱门?”她先是惊呼了一声,后又继续说道,“门下貌似有字。”
北岸闻言,在门缝前的花岗岩上果真有所发现,只见坚硬的石头表面,上下颠倒着书写有“到此为止”四字,除此之外,周围再无其他字迹。
字体虽小,却有铁画银钩之势,笔锋中自然而然透出一股凌厉,北岸的比之相形见绌。
他试着用短刀扎在那四个字的位置,仍然只留下一个白点,花岗岩坚硬如故,却也不知到底是用何物,竟能在其上刻字。
不管是这字,还是那门,都看得他满头雾水。
正值此时,肩上的凡希喊道:“雾气跟上来了。”
北岸不疑有他,推开虚掩的拱门,信步跨过。
在他进入之后,左右两扇门页应声关上,诡异的是,当他再去拉时,拱门已无法开启。
北岸也不慌乱,原本在全身游走的阎力,被他单独分出部分凝聚在右手。可是,那单薄的拱门,无论是拉还是推,居然都无法撼动分毫。
北岸开始往右臂灌注更多的阎力,随着负荷接近极限,再生躯体都禁不住开始发热出汗,颤抖起来。按理说,产生的力量也应该会越来越大,可那拱门却云淡风轻如旧,未曾产生一丝一毫的变化。
“这...怎么可能?”在右臂撤去阎力之后,再生躯体的内心已被惊讶和疑惑填满,这种情感,北岸在凡希那里见识过,已然分辨得出来。
如果说拱门让他惊讶和疑惑,那么接下来的一幕,则是让他深感震撼。
他看向拱门之外,一直尾随着他的夜色之雾,居然停滞不前。以拱门所在的平面为界限,夜色之雾竟不得寸进,直接形成了一堵足以参天的巨大雾墙。
横亘的雾墙,蔚为壮观,在它面前,四米高的拱门如同蝼蚁,而比拱门还要小的北岸更形似微尘。
此时再从拱门内往外看去,花岗岩上所雕刻的那四个字,刚好成了正向。现在的处境,真的是印证了那句“到此为止”!
他要出去,到此为止;夜色之雾想要进来,也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