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么样呢?难不成他的婆娘倒还能重新拉起一波人来?老金对此不以为然。
掌柜的见他面上完全是不相信的神色,也有点着急,道:“还真不是我瞎说乱吹。这胡金平胡大娘子真是个豪杰,当家的不在了,虽然山头不能呆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可也不是吃素的。当初在山上,跟着秦爷苦也是吃过不少,不过她身上那种潇洒倜傥的气度,恐怕许多男人都要逊色三分呢。那些年有她在后边提醒着,秦爷基本上就没干过绝户买卖,打劫的也都是些个乡里的恶霸,不良有奸商。遇到良善贫穷人家,还会主动给钱给粮,人家都夸胡大娘子顶半个大王,是个借山寨修行的观音。”
掌柜的说得急促,嘴角都起了白沫子了,法信看得好笑,撇嘴道:“赶紧擦你那嘴!我说你急个什么急,就跟秦爷,不是,就跟这胡大娘子是你家亲戚似的。俺们都是过路人,也就随便问问,你随便说成什么样都一样,是观音我们也不会去拜她,是凶神我们也不会去招惹他。不管什么样我们也都无所谓。”
掌柜的也笑了:“可是俺不能昧着良心啊,想当初我也曾经在秦爷手底下讨过好来着,那回拉货路过,被他手底下不晓事的给劫了去。结果上山一问一勘,胡大娘子就跟秦爷说了一声,不仅把我们几个人给放了,那些被他收去的布匹、干货和药材,他还拿出钱来跟我买,还给我算上利息。我跟伙计们搁他那吃一顿大肉饭,原本想着是断头饭了,哪曾想人家一问知道我是这儿开小饭铺子的,说是本地乡亲,就给我们客客气气地送下山,我们几个跟做梦似的,回来一核计,竟然还有盈余。哎呀,要说遇到打劫也不是第一次,可落着这结果的我还真是头一回,打从这回起,我和这秦爷就算认识了,偶尔路过还能送上两条咸鱼三四斤盐几车干菜,给胡大娘子带点花布料,反正他们都给钱,我自当是做生意,还平白结识了行侠仗义的好汉……哎我这嘴,是不是又说多了……”
“那这胡大娘子现在呢?”方一平不想听他啰嗦太多,直接打断了问。
掌柜的有些不满,但见方一平似乎是这群人的主脑,也不也得罪,便琢磨了一下说:“胡大娘子其实年纪也比较大了,这二年不怎么问事情。倒是她还有一个儿子一个闺女儿有点意思。”
从掌柜的这儿,方一平了解了关于胡大娘子和她儿子闺女的事情。据说,胡大娘子在秦爷死了以后,大哭了一场,自己说是行过不义之事,所以上天惩罚了,把她当家的收去了。所以她坚决不肯再做二当家的,遂金盆洗手,出钱遣散了手下的弟兄,带了闺女儿子下山过平民日子去了。据说吃散伙饭分别时的场景相当惨痛,很多弟兄喝得哭天抹泪。原因无他,胡大娘子为人谦和而有见识,有她在,手下的弟兄们日子可好过得多,冬天棉衣夏天单衫,伤病送老,凡是粗汉们平时想不到的这些个事情,全都有人替他们想到了。而今胡大娘子这一洗手,大伙儿无论去哪儿,也再难遇到这么良善的主上,更不可能过上跟以前一样的那段安稳的日子,由此可见胡大娘子有多得人心,可惜了是个女流,如果是男的,风头肯定要盖过秦爷去,好多弟兄们私下里这么说。
手下弟兄们散伙之后,胡大娘子带了闺女儿子下山,也没做别的,就在这鹿邑镇外有水的山根底下买了一块地,拒绝了要来送行的铁杆弟兄,悄悄地把自家掌柜的给葬了,领着儿子闺女靠租种三四百亩地度日,也还算是富裕。由于附近跟过他们一家的人多,所以也没人找他们的晦气,日子过得相当安静。
让人意外的是她这儿子,叫做秦霜,体格孱弱,练不得武术。为此胡金平给儿子请了一个私塾先生,跟着后面读了几年书,所以秦霜倒是个有点学问和见识的人,但也有一点让人不满意,掌柜的说到这里嘬了牙花子惋惜地说,可惜这秦霜没有传他爹娘的代,他爹豪放他软弱,别说杀人了,杀鸡都哆嗦;他娘性格外向而他却内敛羞涩,遇到陌生人问话,基本只剩下嗯啊是三个字来敷衍了,要么就默不作声,为了这个儿子他娘劳碎了心,满指望着有儿子给秦爷传个后,再给身份上洗洗白,能从白道上找条活路,哪成想终局会是这么一出。眼下已经娶妻生子了,孩子还小,可他娘不放心自己的儿子,所以就把庄园里一分为二,划了一块地儿给他,自己也好经常去照看照看,不过据说媳妇也还算是贤惠,目前经常有人看到婆媳相携了去赶集。
最有意思的是秦爷和胡金平那个闺女儿,秦雨。名字是她娘起的,好像是因为下雨天生的。儿子不像爹娘,闺女像了个十足十,而且还走了样。具体来讲,就是性子泼辣像她爹,做事刁钻古怪不知道像谁,也许是小时候在山上跟弟兄们学坏了?好在心眼善良,可是小丫头的心思实在太难以猜测,你不知道她想些什么。漂亮小伙子迎上前还陪着笑脸能被她拿马鞭子抽得打滚,长想一般的有时候背地里骂她两句,也许她倒装不知道不吱声了。弄得附近对她有点意思的小伙子们人人侧目,有想法的也渐渐地打消了想法。所以眼下好像还单着身。听说年前胡金平还托人给天津老家那边介绍亲戚家子侄,也不知道最后怎么样了。因为这事儿,她娘没少唠叨,可是孩子如此性格她也管不了。难得胡金平当初管理山寨的时候井井有条,管起自己闺女儿子来却一筹莫展,现在也算是束手无策了,只好听天由命。
再大的英雄好汉,遇到自家儿女的事情,也是下不得重手的,这点方一平深有感慨。
这秦雨秦小姐算起来今年应该有个十六七岁了,每日里只是骑马在乡间纵横游荡,打猎捞鱼熬鹰,把原本应该属于他哥该干的纨绔勾当干了个遍,好像还曾经不靠谱地穿了他哥的衣衫去逛青楼,却又叫人认出来,弄得个灰头土脸。后来被她娘发现了,抽了好几鞭子,可没过两天鞭痕还没消呢,又呼拉一下杀上酒楼喝开了。哎,也真是一朵奇葩。
“呵呵,两朵奇葩。”方一平下了个结论。
“奇葩是啥?”家人老杨好奇地问。
“奇葩就是奇怪的花,一般用来讲举止奇怪的人。”方一平耐心给解释。
“谁啊,哪来的两朵奇怪的花?”方小四儿手里举着个碗,咂巴着嘴,东倒西歪地走到方一平身边坐下了,搭着话,口齿却不太利索了。
“你怎么又喝酒了?喝了多少,谁给你喝的?”方一平有点生气,一人一碗定量,不是为了省钱,是怕路上喝多了出事儿,横生出枝节。
“哥,没事儿,我就多喝一碗。”小四儿不以为然,追问:“哥啊,你说的奇花在哪里,几朵?我摘一朵来别头上……”
方一平没好气:“不用找了,连你一共三朵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