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樱容夜就令众人互相传递,沐言萍抢了两颗往重洌房里跑去,重无微微缓了缓情绪,接过凌峰手中的古琴,不见她手怎么翻,一张四角矮桌已然从角落移至甲板正中,她飘身坐于地上,把琴置于矮桌上,利落干净没有一丝多余举动。
只见她手指猛然拨动琴弦,气势磅礴的音调瞬间笼罩这一方天地,她没有半分犹豫,一开始就用了八成以上的功力,直直震得人人耳鸣,没有服药的那几个被咬伤的人,连声音都未曾发出,嘴角耳边已是鲜血直流,肺腑皆被震碎而亡,重无没有片刻停留,气贯如虹的声音更是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向那蝙蝠群,空气中的动荡竟一时浮起一阵看不见的热浪,她又提了一成力量,刹那几十只直直砸向甲板和海面,砸在板上的蝙蝠“咚”的发出一下下撞击之声,之后随时可见动物尸体带着血迹在甲板上摔得骨肉粉碎,可是那甲板却一丝未损,而摔向海面的更是溅起一束束血色浪花,足可见那力道之狠辣。
众人已是呆若木鸡,耳边是嗡嗡响声,却还是“咚咚咚”一声声听得清晰,像是撞击着每个人的心,目瞪口呆看着那像下冰雹一样落下的蝙蝠,人人手心皆是出了汗水却不自知,转头看向外面那被咬的几人,面容已是一片模糊,心里更是想都不敢想要是没有服那药会有何后果,当然也包括樱容夜和凌峰,以及后来出来的重洌和沐言萍,她让他们无一例外的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恐惧。
这个世界一向男尊女卑,男人可以对女人有占有欲,可以对女人百般爱万般宠,可是却未必会真正尊重和敬仰一个女人,而此刻的重无,无疑在他们心中烙下了不可逾越的实力,足以让她的地位无法再被撼动。
随着最后一个声调利落收起,蝙蝠群一只不留全军覆没,重无气息难以调整,刚才太过专注,眼下一放松,一大口血瞬息之间吐出,白衣被染得通红,身前的琴上也沾着大片血迹,她抬手低头看去,手指尖血色斑斑,重甜甜,你这次玩得未免太过认真了,她自嘲一笑。
“重无!”三个声音同时惊呼,在所有人没有反应的时候已是跑至她的身边。
她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叫她,又好像不是在叫她。
三人脸色都是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重洌怀抱重无坐于地上,樱容夜替她把脉,可是他的手还在抖,沐言萍伏在琴边正色看着她,周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重无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但是却气弱声嘶,“地上的血不能碰,用滚烫的热水冲去,那几个被咬的人,尸体要烧掉,不然会引发疫病。”
“别说话。”樱容夜冷得可以滴出血。
重无白如薄纸的脸划起一抹笑意,“放心,我没事,重洌,抱我回房间。”她似乎能感觉到身后人冰度的体温。
重洌稳住心神,小心翼翼抱起了她,转身朝着船里走去,在他转身起步的瞬间,她已然失去了所有意识,像一个用尽了所有力气沉沉睡去的孩子。
樱容夜的手下照着重无的方法开始打扫地上动物的尸体,看着那满地狼藉的血污,还散发着浓浓的恶臭,好几个人都是呕吐不止,他们也都是走南闯北杀过不知多少人的人,可是见到这样的场面,全身上下泛起一阵的恶寒,就这般足足清理了一整夜,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都已经是精疲力尽了,相对体力上,精神上的疲惫更甚。
重无昏睡到第二天的晚上才醒,清醒后略微调了下气息,内力已不足五成在支撑着,昏黄的油灯下,她坐起身靠在了床榻的一侧,他手指白皙干净,拿着那本她给他的书低头看着,几缕灰蓝色的发丝顺滑沿着肩膀下垂,脸上微微皱着眉,却很是好看,重无安详的把头倚在一旁,就这样看着他,他的身上总有一种魔力,能让她安心平和。
“咚咚咚。”外面响起轻微的敲门声,一人端着一碗药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抬首就看见了重无,身体不由的畏怯,端着的托盘有稍稍的颤动,“主······主公吩咐的药煎好了,拿来给重姑娘服用。”
“放着吧。”重无看在眼里,笑着应道。
那人放下碗,急切切的出门去了。
“你醒了。”
重洌放下了书,拿起那碗,用勺子舀了几下,又放置嘴边吹了两下,重无见他的动作很是好笑,“放下吧,我不喝那药,闻着就是苦的。”
见重洌没有要放下的意思,她又说道:“我自己有药,比那个管用。”
这下子重洌才把碗放回了桌子,走到床铺前坐在了床沿上,看着她还是有些苍白的脸色,心里终究是不放心。
重无伸手抚过他的发丝,“恢复了,还是这样好。”她从他的发看向自己的手,手指被人用白纱小心翼翼的包扎着,显得有些粗笨。
“那柜子里的白色瓶子和褐色的小药罐帮我拿一下。”边说着边慢慢把缠绕在指尖的纱布拆开。
重洌拿后递了过来,她倒出白色瓶里的红色药丸服了两粒,随后拿过褐色的小药罐,打开来发出阵阵药香味,她抹起一点那红褐色的药膏涂了一点在手指的伤口上,立刻清凉得掩去了不少的痛觉。
“我来。”重洌拿过罐子,小心的帮她涂在手上,都说手指连心,她的痛,他多想一并帮她受着。
“重洌,你可会怕我。”
刚才那人的举动重洌不是没有看在眼里,他温柔一笑,“永远不会。”
“嗯哼——”沐言萍推门进来就看见极其暧昧的两人,不禁假装咳嗽了一声,“醒了啊,还——还好吧。”谁知两人都没理他,他抬腿大大方方的坐在了椅子上,又说道:“饿不饿啊?你们一个昏了那么长时间不会吃,一个又守了那么长时间也没吃,两神仙啊——”
重无撇了他一眼,“怎么样?聪明如你,学了几成?”
沐言萍一愣,“学什么学?那会儿哪还有什么心思,不过师父倒是没骗我。”
“你擅长什么乐器?”
听到重无耐心的问出口,沐言萍瞪大了双眼,心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这重无是昏迷昏过头了么,这么有良心?“那个——凤若丹我可没有,你确定你没问题啊?”
“怎么?不想学了?”
“不,不是,那个——我会笛。”
“那好,改天我把心法和技巧给你,其余的,你自己研究去。”
“呃——好,好。”他纳闷的挠挠头。
“既然好就把他拉出去,看着他吃饱饭。”
沐言萍闻言,瞧了瞧重无,又瞧了瞧重洌,惊讶的才反应过来,“你——你头发怎么好像变颜色了,是我眼花么。”
“废什么话,走不走啊,打扰我休息,吃饱了都给我睡觉去。”重无一句话把沐言萍接下来想说的给堵了回去,他连忙上前拉着重洌。
重洌低头浅笑,复又无奈摇了摇头,看向重无,“我熬碗汤给你端过来。”
“不用了,我没食欲,去休息吧。”
“走吧走吧。”沐言萍是怕了重无了,像个听话的孩子乖乖拉着重洌去吃饭。
两人才走后不久,门又一次被人推了开,樱容夜负手走了进来,见桌上的药没动,冷冷开口,“怎么没喝?”
“喝不喝都是一样的。”
樱容夜没有说话,关上了门,坐在一旁的软榻上,低头沉思,“且不说那蝙蝠是否为人所控制,这附近必定有它们的栖身之地,所以——”
“至少可以肯定地图上的路程距离是假的。”重无听后毫无犹豫,“这附近并不可能有其他岛屿,如果它们的居所之地是雁瑚岛,那方向对了意味着什么。”
“陷阱。”
重无不置可否,“嗯,先不说设下这么反常的陷阱是何目的,若你拿了本绝世秘笈隐藏了踪迹十几年,会让人那么清楚的知道藏身之地还好心的散播地图么。”
“就这点我也曾怀疑过,明明一直都销声匿迹的人,却在这几年频繁得到消息,每次派去查探的人也从没有回来的,所以我才想自己走一趟,至少要弄清楚是真是假。”
“不过也不一定,万一真有别的岛屿也是有可能的。”
樱容夜表示赞同,“如若真是雁瑚岛,那离目的地也不会远了。”转而又试探开口,“你的内息紊乱,但是又好像有一股强大的能量控制着保持平衡,所练武学,并非像是正统。”
重无轻笑,“容夜有心了。”
听后樱容夜也不再探究,只是像是随口问道:“昨晚你的判断是最直接正确的,我很钦佩,换作是我也会这么做,但是如果被咬伤的人是重洌,不知道你还会不会那么果断。”
重无的眼光变得有些锐利,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并非是善人,与她无关的人,她可以眼都不眨的杀,许是因为曾经的《凰莲》,曾经的梅华,和早已麻木的自己,她嘴角划开一抹艳丽的笑,看得樱容夜有些晃眼。
“他不会被咬。”
樱容夜也笑了,随后起身,身后却传来重无的声音,“皇甫墨晔想要凤若丹,是不是也和《未龙炎》有关?”
樱容夜没有回答,缓步出了门,他有时候会有些羡慕重洌,可更多时候却是真的想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