妺喜二十多岁那年,搬进了新建好的宫室。远远望去,高大巍峨,气势恢宏,砖瓦碧蓝。夏王携了妺喜,下了木车,慢慢走 。进了正门,院内一片平整开阔,几棵花树,在初夏的黄昏,摇曳着身姿,飘送着缕缕花香。殿外,檐角飞扬,廊下几个铜制小铃铛,风起,便有清脆之声入耳。
走入殿内,宽敞干净,青砖铺地,石为台,镂空的木板为屏,妺喜坐下,大叹一声:“大王,石头好凉快!”夏王大笑:“哪来的石头,本王看看。”妺喜指着自己坐过的石头,夏王笑着说:“我的王后,那是玉,非石头。”妺喜大惊,继续观看,只见墙壁之上,有红色饰物镶嵌,上面雕有龙。粗壮柱子上,游龙盘凤,栩栩如生……夕阳的光线透过窗户,照进来,妺喜细细瞅着那镂空的窗户上,有一层薄薄的绿纱,那种绿,是那样的嫩,那样的美,妺喜喜欢极了 !
室内,一张大的睡榻,那么大,妺喜从未见过。朱红色的颜色,木质,靠背上雕满了花纹,游龙戏珠,美凤展翅,牡丹缠绕花枝,粉粉的细纱做帷帐,正用细细的帘钩勾着,榻上红色软缎薄被,一对绣有鸳鸯的枕头,榻旁,一张木桌,上有青铜酒樽、水杯、铜镜……室内,所有的布置,都是妺喜喜欢的颜色,种种物件它们恰到好处的安置在了室内!
妺喜望着夏王,问道:“谁如此布置,如此了解本后的心意?”夏王笑着说:“本王与你相处多年,怎不晓得你的喜好?”妺喜听夏王如此一说,不禁心头一热,双目含情,对夏王道:“妺喜何德何能,乘大王如此厚爱, 不求同年同月生,只求同年同月死。他日,大王若去,妺喜绝不苟活。”妺喜点点泪光,几句掏心掏肺的话说出,夏王一把揽过妺喜,说道:“切莫胡说,本王与你长命百岁。”话虽如此说,夏王也知道,人免不了一死,因了妺喜那几句情真意切的话语,夏王觉得自己的一番心意倒没白费,对那妺喜,更加的情意深长。
出了大殿后门,再往里去,只见一个格外精致小巧的殿宇。进去,里面暖融融的,水雾迷蒙,玉石砌成的台阶,一级一级下去,进了水池,便可沐浴。夏王对妺喜说道:“这边是瑶台,前面的是倾宫,这两座宫殿,是本王献于王后的礼物,希望王后喜欢。”那妺喜早已感动不已,紧紧的依在了夏王怀里,说道:“大王如此,臣妾如何回报,惟有这一腔的真情了!”夏王,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自幼就没有享受到父王母后的宠爱,只是一味的杀伤斗狠,养成了冷酷、多疑而又残忍的习性,遇到的女人不少,可没有一个女人像妺喜这样,敢爱敢于表白,夏王那一刻冰冷的心,能感到妺喜滚烫的心。夏王知道,这个女人,是他一生的女人,无论怎样,他相信她,也爱她!
夏王、妺喜走进沐浴水池……一朵朵牡丹花瓣,飘散在水池中,温馨、芳香,仿佛妺喜充满柔情的身体……沐浴完毕,夏王帮妺喜拿出彩绣新衣,妺喜抚摸着衣服上的精细彩绣,说道:“大王,这么多的衣服,得请多少绣娘啊!” 夏王穿好衣服,说道:“几十个绣娘,早被本王安排在宫内了。”“大王,千万不可如此,妺喜诚惶诚恐。”那妺喜被这眼前过度的宠爱吓着了。“莫怕,天下是本王的,本王为心爱的女人做件事情,能算错吗?”夏王不以为然。“大王,臣妾觉得,大王无需为臣妾做很多,招惹后宫女人记恨,天下子民不服。”妺喜担忧的说,“毕竟,这么多的华服、建筑,是要耗资的呀!”“王后,不要把大夏想的和有施部落一样,别操心,大夏的国库的,不缺这点东西。”夏王自信的说。“既然是这样,妺喜也就放心了,内心也不惶恐了。”妺喜如释重负道。
换好新衣,两人再回到前面的大殿,乌曹已搬出玉磬,舞女的队伍早已排好,只等夏王和王后的到来……一曲南夷舞曲缓缓奏来,舞女翩翩而舞……曲终人散后,夏王拿出一只陶制的埙来,轻轻的吹起,曲调悠扬、缓慢,有一丝的悲凉之意。吹完后,夏王问:“好听吗?”妺喜道:“甚是好听,不过太过悲凉。”夏王道:“本王记事以来,身旁就有这只陶埙。在那些残酷、冰冷的日子里,只要能摸到怀里揣着的这只陶埙,心里就会有一丝安慰。”妺喜从夏王的手里,接过那只陶埙,那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陶埙,由于玩摸的日久,异常光滑,乃至有些明亮。夏王五六岁学吹陶埙,想必是父王母妃所给吧,夏王记不得了。只记有一次和哥哥们斗败,摔倒在地,忍受着耻笑、责骂,躲在无人的角落,悄悄流泪,忽然间他触摸到怀里的陶埙,没有破碎,好好的,于是那一刻,这只陶埙,就成了那个年月唯一的伙伴了。夏王,一直珍藏。“大王,你似乎就没有童年吧?”妺喜问道。“对啊,记忆中,似乎没有快乐的事情,刚记事,就开始被母妃逼着学这学那。”“哎,看来还是妺喜有福,大王,我的父王、母后,从来管不住我的,我想怎的就怎的,从小到大,我就是顽皮,由着自己的脾性。”妺喜沉浸在自己无忧的儿时。“看得出来,否则,你怎会让本王遇到男儿的你。”夏王说,妺喜不好意思的笑了。
夏王,第一次在女人面前讲了这只陶埙的故事,也讲了那个年月独有的内心感受。妺喜,这个年轻的女人,刚刚二十来岁,用一只纤弱的手,揽过夏王的头,夏王躺在这个女人的怀里,像孩子一样,回忆着好久好久以前的事……妺喜,轻轻地抚摸着夏王的头,想抚摸孩子一样,她听着这个男人心灵深处的语言,看着这个男人流着眼泪,他内心的伤痛,别人也许无法明白。可今夜,妺喜为夏王心痛,她轻轻搽拭着夏王的泪水,自己也流着眼泪说道:“如若我有孩子,怎忍心那般残酷的折磨他?”“是啊,自己的痛苦,如何又要让孩子们去承担?”夏王喃喃道,“可是,孩子们又如何会理解自己的父母呢?”妺喜听后问道:“大王,想起了各位王子吗?”“他们从小到大,本王因忙于征战,疏于教导,如今大了,关系越来越生疏。”夏王似乎在感叹,“可本王的心,还是向着他们的,所有的烦恼本王一人承担,不到万不得已,本王舍不得让他们操这份心。”妺喜紧紧地搂着夏王,就仿佛那是她的孩子一般!
“大王,不必为此烦恼,孩子们大了,自己做了父母,会理解的。”妺喜安慰道,“如同母妃当年,她那样要求你,也许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本王现在理解,作为一个女人,她需要依靠,靠夫君,靠儿子,她也没错。”夏王道,“只是,那样的日子,对一个孩子,还是太过残忍。”
妺喜静静地和夏王对话,倾听他的内心,她明白,夏王的过去生活是悲惨的,自己的生活是幸福的。妺喜想过,如若她有孩子,一定要有像她一样幸福的生活,不再承受大王那样的沉重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