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纷叠的瞬间，喉头骤然一凉，一把银亮的薄锋小刃已无声无息贴在颈边。
映着纸鸢的大惊失色，顾贵人笑靥如花，“娘娘是大美人，不知您的血是怎样的呢？可是冷冰冰没有温度的。”
说罢横一眼纸鸢，“姑娘若不小心叫起来，我手里的匕首也会不小心割断贤妃娘娘的喉咙。”
纸鸢的惊呼被生生吞进喉中，我怒极反笑，强逼着自己身子纹丝不动，“何必吓唬纸鸢，你千方百计把本宫骗到这里，又许纸鸢一人跟着，自然有万全之策。何况这里偏僻，你根本不怕有人听见。”
她眼波欲横未横，似宛转的流波，轻轻“嗯”了一声，“娘娘好聪明，所以嫔妾即便在这里失手杀了娘娘和您的侍女。前头再走数百步便是交芦馆，嫔妾大可推到与您结怨已深的祺常在身上去，嫔妾自担不了任何干系。”她“咯咯”一笑，“反正祺常在想杀娘娘的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嫔妾只当成全她。”
匕首贴在喉头有冰冷的凉意，只消稍一用力便能要了我的性命。我逼迫自己静下心神，微微含笑，“难道顾贵人与我不是结怨已深么？否则那日在永巷何必引了那么多猫来要本宫和腹中孩儿的性命，只算本宫命大罢了！”
“娘娘已经猜到了么？娘娘耐心真好，既然一早猜到，还能隐忍嫔妾那么久，是嫔妾低估娘娘了。”
髻边簪着一只硕大的白玉薄翅蝴蝶，风动，细细的触角相碰有玲玲的响动，我澹然望住她，“不是你低估本宫，而是事情已然过去，本宫也不想为难你一片痴心。你已是陛下的宠妃，若因卫将军而杀本宫，未免太不值得。”
她的神色微微一变，眸中的腾腾墨色愈加深沉，牢牢盯住我道：“你知道了？”
我打量她周身碧青的衣衫，坦然回视着她，“贵人终日只着青色衣衫，爱白玉兰花逾越自己性命，兼之有人告诉我，昔年你孤苦无依之际，是他收留了你。”
我话音未止，纸鸢神色倏然大变，怒道：“最毒妇人心！难为将军昔日苦心救你，你竟敢如此戕害娘娘！”她豁地一口唾在顾贵人面上，“你如此蛇蝎心肠，也配喜欢将军么？”
唾面乃是奇耻大辱，纸鸢激愤之下不顾后果，一时自己也惊住了，顿时面色苍白，仓惶瞧着我。顾贵人若无其事拭去面上唾液，低笑一声，“怎么方才你家娘娘说我害她之时你不曾激怒，一说起将军便如此情急。”她悠然扬眉，眼角生春，“姑娘不知是否与我同一缘故呢？”
纸鸢狠狠道：“妖孽女子只会胡说八道！”
“我是妖孽，贤妃娘娘岂不成了妖孽之首？”她施施然靠近我，唇角扯出一丝狠决之意，“既有月华寺的缘分，娘娘何必得陇望蜀、贪心不足，施媚重回陛下身边。果然娘娘眼中，天家富贵胜于他的倾心！”她眸中有雪亮的鄙弃与恨意，“嫔妾自识将军，从未见他有如此真心欢悦的时刻，也从未见他这般伤心。”
她瞥一眼纸鸢，大为不屑，“你觉得我不配喜欢将军，难得贤妃就配么？她空有如花皮囊，不过是无情无义之徒，尚不如猛兽还有念旧之情！我杀了她，不过是教世间少一个无心之人罢了！”
“所以你在永巷中唆使群猫？”
她不以为意，仰起线条优美的脖子，“将军为你如此倾心牵挂，你竟为贪图富贵攀附陛下，还有了他的孩子。你所有倚仗不过就是这个孩子罢了，我便要叫你没了这孩子重受冷宫之苦，教你每日每夜痛哭后悔！”
纸鸢惊声低呼，“你疯了，你若让这孩子没了，你便是杀了……那你便等于要了将军的命！”
顾贵人微微一怔，眉间微有不忍之态，很快掩饰了下去，道：“死了便一了百了，我这是为将军报仇雪恨。”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唇角轻扬，眼底骤然闪过一丝凶光，右手不动，左手猛一用劲，把站在一旁的纸鸢用力推了出去。
“孩子是将军的！”纸鸢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顾苏叶手里的匕首发出很清脆的声响落到了地上，莫名中，纸鸢已经哭了起来，“当初，娘娘知道将军已经没了，可是却有了将军的骨肉，为了报仇，也为了保护这两个孩儿，才回宫的，你误会娘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