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房间,明亮的烛光。
一个身着官袍的中年人坐在床边,温柔的注视着那已熟睡的女孩,均匀的呼吸声已经占据了他的耳,容不得半点嘈杂。
粗糙的右手轻轻抚摸她的头,那是柔情。
粗糙的左手紧紧握住他的剑,那是坚定。
他知道,今夜,他必死无疑。
一切,都来的太过匆忙,这世间,女儿便是他唯一的依靠,他能死,但他的女儿不能死。
如果他不抵抗,或许,死的,只有他一个,如果他拼死抵抗,或许,死的,不止他一个。
然而现在,一切都晚了,府中护卫已经与江湖侠士打了起来,那么,无辜的牺牲已经无法避免。
他要结束这场天作孽,那么他就必须离开,可是女儿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怎样都不能挣脱。
女孩舍不得他,他也舍不得女孩。
一声叹,转过头,他已看到窗外的黑影,人,已经来了。
出奇的是,此人看起来并不大,很小,似乎只有十来岁,但能够确定,此人的目的是为了杀他,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长长的剑影。
“既然来了,何必还要躲躲藏藏?”
他的声音,不重,不轻,稳如磐石。
窗外的影子走向了门,可始终没有进来,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没有给出任何的回答。
“你不是来杀我的吗?”
他再度提出了疑问,这时,门外的影子终于给出了回答。
“是。”
声音听起来有一些青涩,但语气十分平淡,他笑了,笑的很轻,很悲凉。
“你笑什么?”
门外的影子提出了疑问,他给出了回答。
“我平生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可是如今人人都想杀我,连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都想杀我,这上天看来是容不得我哦。”
笑声已停,他摇了摇头。
明亮的烛光,无奈的影子。
所有的一切再度回到了寂静,门外的影子没有说话,门内的影子也没有说话。
门外的影子率先打破了静默,门,终于被推开。
如他所说,进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
面无表情,眼神中少了几分孩子的童真,多的,是几分复杂与深邃。
这两个词本来形容一个少年不合适,但他能够感觉到,这个少年身上一定经历了一些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少年刚一进来,便看到了中年人手中的剑,淡淡的问道:“你为什么不出手?”
出奇的是,他没有回答少年的话,而是十分温柔的说道:“孩子,你今年多少岁?”
少年没有说话,犹豫了一下,这才回答道:“十二。”
“十二岁啊,没想到我最后会死在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手里…………”
话落,他转过了头看着女孩,一言不发。
少年也看向了那张床,望着那熟睡的身影,他的身子突然僵硬了。
这个女孩,他今天刚认识,很可爱很天真的女孩。
从衣袖中拿出了三枚铜币,这是女孩送给他的,他本打算今夜事情了结后,找到她然后还给她,然而现在,天意弄人,他找到了她,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中年人问出了一个类似的问题,与刚才少年的问题意思一样,同样的,少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带你们走。”
他笑了,这不过这次,没有笑出声,再次看向了少年那双眼,道:“你很有趣。”
少年摇了摇头,道:“她对我有恩,我不能恩将仇报。”
“她?”中年人短暂惊讶了一下,随后便回过神来。
他已明白,此事应该与女孩有关。
“就因为这个,你愿意放弃杀了我的机会?”中年人疑惑道。
“杀了你我能得到消息,不杀你,我也可以靠自己得到消息。”少年的话听起来很有自信,但事实上,他没有。
天下之大,寻找这些消息就如同大海捞针,靠自己,或许,要一年,或许要十几年,或许是几十年,或许一辈子都无法找到。
“快!挨个搜!找到唐振南的有赏。”
外面,嘈杂声已经非常接近,他们,已经来了。
少年回过了头,拔出了长剑,淡淡的说道:“我来挡住他们,你带着她赶紧走。”
单薄的身影,站立在门前,没有丝毫的动摇,十二岁的他已经胜过了许多人。
中年人似乎决定了什么,站起了身,挣脱了那紧紧抓住他衣袖的手,放下手中的剑,慢慢的朝着少年走去,少年回过头疑惑道:“你要做什么?”
中年人伸出手,握住了少年的右手,手中,是一把长剑,散发着淡淡翠绿色光芒。
“谢谢你的不杀之恩,唐某感激不尽,不过唐某还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够成全。”
“什么事?”
话音刚落,中年人的手突然用力,拉动少年的右手,直接冲向了自己的腹部。
银色的长剑的剑锋上,鲜血,一滴,一滴的掉落,中年人跪在了地上,脸色苍白,靠在了少年的肩上。
门,已经被冲破,江湖侠士已经冲了进来。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包括少年。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第一次,有人死在了他的剑下,他感受到鲜血滴落在手中的冰凉,感受到了渐冷的身躯,好似一场梦,只可惜,已无法回头。
中年人泛着血丝的嘴角微微一扬,他的声音很低,很弱,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平生所有的力气。
“照顾…………好…………我的…………女儿……………………”
双眼缓缓闭上,他脱离了少年的身体,长剑从腹部抽出,倒在了地上,血,染红了少年的眼,染红了少年的影子。
重重的单膝跪下,长剑上的鲜血随着中年人的生命消失。
静默之中,他已完全忘记了后面目瞪口呆的江湖人士们,一个青年穿过人群,双手慢慢鼓掌,走到了少年的面前,很多人都疑惑的看着这个青年,只见青年微微一笑,叹道:“不愧是杨少侠,竟不费吹灰之力杀了唐振南,祝某佩服。”
“祝某?难道说?”吴铁双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竟不由得一变。
许多人也想到了什么,与吴铁双的反应一模一样。
除了少年,慢慢的站了起来,看向了青年,说道:“你满意了吧?”
他的话语中隐约带有着一种情绪,一种愤怒,一种自嘲,一种无奈。
青年仰天大笑,道:“我祝天炎说到做到,这是你要的东西!”
少年伸出手,接住了一个锦囊,握得紧紧的。
“杨少侠,后会有期!”话落,青年的身影竟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少年仍在沉默,而他们,已经无法沉默,此刻少年手中握得,不只是锦囊,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名扬天下的机会,每一双眼睛都死死地盯着少年手中的锦囊,杀意弥漫在周围。
吴铁双走了出来,微笑着说道:“小子,还记我吧?”
少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这让吴铁双欣喜不已,连忙说道:“给我们看看吧,那锦囊中到底写的什么,咱们一起去讨伐魔教余党!”
这句话一出,许多人都连忙应和。
“是啊,吴大侠说得好。”
“机不可失啊,一起看看吧。”
“一起看看吧。”
………………
他们知道,眼前这个机会,绝不能轻易放弃。
少年看了看手中的锦囊,随后,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两个字让所有人变了脸色。
“不行!”
(未完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