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昏暗的客厅里,一个面容枯槁的中年妇女坐在残破的黑皮沙发上,怔怔看着门口,宛若行将就木。
她是柳红棉,秦红雪的母亲,是城南一家纺织厂的女工,每天都起早贪黑去上班,加班到很晚才回来。
其实以前她老公是东城刑警队长,那时她作为一个家庭主妇也算是轻松,保养的还不错。但自从老公死后,十多年来的劳累工作,已经让她比真实年龄苍老了不止十岁。
她有一儿一女,这是让她辛苦支撑到现在的最大动力。女儿秦红雪,十七岁,在城南二中读高二。儿子秦漾,十四岁,在城南五中读初二。
不过可惜的是,她的儿子秦漾,打小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儿,成绩不好,还偏爱隔三差五的惹是生非,让她伤透了心。
原本就是这样,柳红棉也还有另一个念想,那就是秦红雪。初中的秦红雪成绩还是很好的,中考考上了东城二中,东城仅有的两个重点高中。
而且,一开始进的还是尖子班,这让柳红棉对秦红雪倾注了无限的希望。
但慢慢的,柳红棉满心的希望就变成了失望。秦红雪自从上了高中,成绩就越来越差,不仅从尖子班一班沦落到了三班,而且在三班还是属于普通的那种。
秦红雪原本每晚回来很晚的借口是在同学家学习,但后来感到不对劲儿的柳红棉,特地请了假跟踪秦红雪,在网吧抓了秦红雪的现行。
柳红棉以为秦红雪是染上了网瘾,大骂了秦红雪一通。但原本温婉的秦红雪竟死不悔改地跟她大吵了一架,自此,她也管不了秦红雪,只能放任自流,一颗心伤得破碎。
到现在,柳红棉最大的愿望,就是秦红雪和秦漾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别无它求。
不过从今晚看来,她这一简单的愿望,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实现。先是秦漾鼻青脸肿的回来,现在秦红雪又比往常晚了快一小时还没回来。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过去,柳红棉突然猛地站起身,下一刻却又弯着腰倒吸了一口冷气,长时间的坐着工作,已让她的腰患上了不小的毛病。
强忍着,柳红棉往门外走,都过了这么久,她必须去找秦红雪,万一秦红雪处点什么事儿,她不敢想。
突然,咔嚓一声,泛黑的红漆木门从外面扭开,秦红雪走了进来。
柳红棉先是一喜,然后瞬间黑了脸,三步作两步朝秦红雪疾走了过去。
“死丫头!这么晚才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啊!你怎么还知道回来!啊!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柳红棉拉扯着秦红雪,面红耳赤地质问。
秦红雪本来刚刚还死里逃生,所以见到柳红棉也没有以前的厌烦,有些幸福,甚至还有些安慰的渴求。
但,柳红棉这一连串似乎无休止的质问,亦或是咒骂,让秦红雪本还温热的心彻底掉到了冰窟窿里。
秦红雪的手又一次攥紧了书包带子,脸色骤冷,猛地甩开柳红棉,抬脚就要往自己房间走去。
不过,她的力道有点大,而且突然之下让柳红棉有些猝不及防,往旁边踉跄了两下,扶着餐桌才没摔倒。
秦红雪的余光撇到了这一幕,急忙转过身,怔怔的,眼神中有些后悔,有些不知所措。
“你个臭丫头!你是想我死是吗……”柳红棉一开始也是怔怔地看着秦红雪,但随即就伏在餐桌上咒骂起来,并且骂着骂着又朝秦红雪扑过来。
秦红雪看见柳红棉没什么事,再听着她的咒骂声,心又是一冷,在柳红棉没扑过来前,跑进了自己房间,狠狠摔门关上。
而柳红棉见秦红雪进了房间关了门,竟还不罢休,撕心裂肺地咒骂,砸门。
“还要不要人睡了!”突然一声怒吼从隔壁房间传来,腔调中带着些许稚嫩,更多的却是愤恨。
这一声怒吼很是有效,柳红棉终于偃旗息鼓,失魂落魄地走向客厅,瘫坐在沙发上,然后小声啜泣起来,断断续续诉说着自己的不幸。
而面对这一切的秦红雪,此刻正站在敞开的窗户面前,看着黑夜中的星星月亮,她的表情虽然看似平静,但嘴唇却微不可察地抽搐,眼角带泪。
这就是她的家吗?怎么就变成这样呢?秦红雪想。她的身子已探出了墙外许多,只要她再往前探一点,只要她想,她就可以一身轻松,飞驰而下。
……
……
许灿今天心情很糟糕,确切来说是今晚心情很糟糕。
从今天早上到今天晚上去到那个巷子之前,这段时间,可以说是许灿十几年来最快乐的,他遇到了十多年来朝思夜想的人儿。
而去了那个巷子之后,许灿不说是十几年来最痛苦的,但也差不多了,他清楚地看到了秦红雪眼中对他的恐惧,还有厌恶。
他最想接近,最想保护的人,竟然恐惧厌恶他,虽然他能理解,但不代表他能若无其事的接受!
除此之外,为了妥善解决件事,他这三年的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他再一次变成了穷光蛋,只剩兜里一百来块。
也就是一个晚上,不,应该说只短短的十几分钟,美好的消失不见,悲伤接踵而来。
世事就是这么奇妙,也许上一刻你还在幸福的天堂,而下一刻,只是一个瞬间而已,你就身处幽暗地狱。
离开那条巷子后,许灿又回到了紫夜酒吧,找到了吧台旁的张洪。
“走!胖子!喝酒去!”许灿把手往张洪肩膀一搭,搂着他硕大的脑袋,不容置疑地拉着就走。
“在这儿喝不一样嘛!”张洪拉住许灿,一边说,一边还盯着某个方向看。
“这里太吵,换个地方,你走不走?”许灿眉头一皱,有些不耐地看着张洪,声音加大了力度。
“我……”张洪看看许灿,又看看某处,面带犹豫。
许灿顺着张洪目光一看,是一个漂亮女生,有点眼熟。但这时他也懒得去想是谁,只丧气地朝张洪摆摆手,说着算了算了,就走了。
张洪看着许灿的背影,面色有些复杂,但一看那个女生,立马喜上眉梢,又返回了吧台。
许灿出了紫夜酒吧,在大门旁边看着来往人群,眉宇间有些迷茫。旋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接许灿电话时,林英正在她妈妈的小吃店里帮忙。刚一接电话,她妈妈就笑着喊:“是阿灿吧?去吧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不是了!”林英捂着手机,有些恼怒地朝她妈妈喊,旋即又语气复杂地对电话里说:“阿灿,对不起了,店里很忙,我就不去了。”
挂掉电话,想着许灿说没事没事的颓然语气,林英心里一阵怅然。然后想起今天放学许灿面对秦红雪时的幸福表情,又是一阵失魂落魄。
她以为她能不在乎,其实她很在乎,刻到骨子里的在乎。
“不是阿灿就好好干活!别想偷懒啊!”林英的妈妈过来拍了林英一下,暗里摇头,这孩子又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