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我要走了哦。”
“嗯,你走吧,明天我还在这里等你哦。”
小小的商凛仰着脑袋痴痴地笑望着面前这个魅惑众生的男人。
“明天啊……”重樱别开脸,像是被那丽的笑颜烫到一般,此刻他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唯有一双美丽的桃花眼中上演着风云变幻,“明天,不来了呢。”
小商凛眼中熠熠如同星辰般闪耀的光芒瞬时熄灭,然而很快又重燃,“没关系,后天也在哦。”
“后天,也不来了呢。”
“那,大后天呢?”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呜哇”一声哭出来。
“小鬼,不许哭的呢。”重樱从来不会哄孩子,只是商凛于他而言是特别的,所以他宽容她。
“我不哭,我不哭,你别走好不好?”她用华美的袖子擦了擦泪,用雾蒙蒙的眼睛仰望着他。
“不,小鬼,我以后都不会来了。”生来自由的魅,生来自由的心,此刻感受到被束缚的悲伤,“你不要再等了。”
“不,我不许!我命令你不许走……”灼灼的坚定的目光,命令强横的语气,却是、哀求的神情。
“小鬼忘了呢,我不属于人界,我是一只魅哦。”邪魅的笑在嘴角荡漾开来,难以言喻的滋味在心里翻滚,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漫长而孤独的生命中,第一次体会到的既快乐又悲伤的感觉。他迷惑着,迷惑中抱紧了那个突然扑进他怀里的小鬼,她是那么可爱,连哭都那么可爱。
月光如流水般清澈,倾泻在他绝世倾城的脸上,将他的身姿裁剪得无比曼妙。
月是圆满的,他和他的小鬼却说着别离的话……
“小鬼,商凛……”醒来,入眼的是明晃晃的光。竟然有阳光!在这寒冷的冬季,唯一能让人感受到温暖的东西,就是阳光了。
“扣扣扣……”先三下,后两下,是红叶在敲门。
“九公子。”红叶稍稍欠身,显得小心翼翼又拘谨。
“什么事?”
“皇九子殿下在大厅内等了许久。”
“哦。”重樱揉着太阳穴,一副还没清醒的模样,“今天天气这么好,不适合见客。”
呵,小小一个韩地,贵人倒是不少。重樱冷笑。
“他这会儿该到楼下了,十娘拦不住他。”红叶庆幸他已经睡醒了,若是没醒,估计又该冲她发脾气。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喧闹。起初只听得见隐约的人声,后来那些人说的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
“殿下、殿下,您听我说,我们九公子喜清净,这不,我还特地让他住到后院阁楼来了。他这会儿正在歇午,您这会儿突然造访,怕他会不高兴的。您就听我一句劝,先回去吧。一会儿他醒了,我一定让他给您赔不是,您看这样成不?”
伴随着十娘的苦口婆心的,是嘈杂的脚步声。
“本殿下好不容易来一趟,好一个九公子,大白天在屋里躺着,把本殿下晾在外厅,这难道就是九公子的待客之道?还是说,这伊人阁,是九公子作主?今儿个,本殿下是非要见着他的,谁也别拦着,都起开。”
“使不得呀,殿下、殿下……”
已经劝不住了,皇九子已经推门而入。十娘认命地闭眼,仿佛面临一场重灾难一般。
窗边,美得似妖孽一般的重樱一身红装,婷婷站立,背影望去似女子,却还比女子更妖娆几分。
皇九子看得呆了,怒火也散得干干净净。
重樱悠然转身,微微一笑道:“赵九见过殿下。”
“免、免礼。方才是在下唐突了,扰了公子歇息。”
十娘看这情势,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了。
皇九子,亦是带着故事来的。
“你说,韩王要去卫国了?”
“对啊,整个韩地都知道的事情,你不知道?”
“红叶,我睡了多久?”
“回公子的话,您已睡了两天三夜。”
“……”重樱诧异。
“……”皇九子诧异。
城郊樱花林。
“你等的人,还没来么?”左辛折下一枝缀满花朵的樱花树枝条,把它放在神祭的手上。
神祭讶异不已,难道左辛,已经知道了什么?
左辛带给他的意外总是来得这么猝不及防,神祭在心里慨叹一声,随即单膝下跪:“是的,公子。”就算是认错,他也可以保持那份一直以来的优雅与平静。
“你果然,又有事情瞒着我。”左辛扬了扬嘴角,只是习惯性,并无关悲喜。
“是,我当初为您选择在这片樱花树林里定居,并不仅仅因为这里的大片花海深得您的喜爱,而更是因为这里盛开的花,叫樱花。”
“这就是、樱花?”左辛疑惑。他从小在中洲皇城整片整片的芍药花海中长大,心思也从未放在花草上,并不认识那传说中美得优伤的樱花。
“是的,公子。现在不是樱花开放的时节,而那个人,恰好能让樱花盛开。”
“那恐怕不是人吧?也只有传说中的魅,才会对樱花有如此执着的爱恋。”传说中,樱花是魅的化身。
“是的,公子。”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马车上。
“你真要我去见那个什么卫谦?我不记得他。”温暖宽敞的马车内,娇小玲珑的赵戚坐在商辰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委屈巴巴地问。
“你不是说要去外面看看,现在出来了,怎么还是不开心?”商辰帮她理了理鬓角,笑意浅浅,“快睡吧,醒了就有好吃的。”
马上就要到王城之外了。
重樱隐在城楼一角,看着浩浩荡荡的车队在夜色中向城外驶去。
连夜出城?的确够低调,但还是让他莫名地兴奋,因为空气里飘来熟悉的气息。他想,他很快就能完成任务了。
她出城了!重樱也该走了。
“什么?你要走?你当我这伊人阁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可是按照约定,你让我在这儿住下,我给你赚了很多很多钱哦。”他总是笑眯眯地,做错事也让人恨不起来。偏偏他是一只魅,总是轻易就把人迷得晕头转向。
“出了我这地儿,你上哪儿听那么多的有趣故事?”
来伊人阁找重樱的客人,都是慕他美得失去性别的容颜而来,客人拿钱来买与他独处的时间,并且无论身份贵贱,都只能是为了给他讲故事而来。
此刻他要走了,十娘也开始关心他与那些故事。
“可我必须走啊,故事再好听,也是要走的呢。”他歪着头魅笑的样子,一如往日明丽,“十娘舍不得我走吗?”
“你走了,就靠那些个不懂事的小蹄子们,这伊人阁迟早要倒了。”十娘拿手帕抹泪,这回是真的眼泪,可重樱一定不知道,她故意摆出往日的姿态,为的就是让他走得没牵没挂。
“在我没来之前,十娘的伊人阁不也好好的?只是十娘爱吃的桃花酥怕是要再遣人去买了。十娘保重哦。”他放下一包桃花酥,转身就要出门。
门外仍是铺天盖地的雪,他走在青石板路上,是来时的那身红装,模样也是一如来时的模样。
十娘倚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目送。
她的妆不一会儿就化开了,是眼泪,是铺面的风雪。
“十娘……”红叶给她披了件斗篷,静静立在她身后。
“怎么?”十娘目光呆滞地望着重樱离开的方向,眼里没有一丝光彩与生气。
“你真的就这样放他去了?”
“不然呢?你去追?”
“你说,他还会回来么?”红叶轻轻地叹一声。
“他想回来,自然会回来。”十娘神色淡淡地说,“我也不差你去伺候别人,只是他住的地方,你每日留心洒扫,别让灰尘给盖住了。哦对了,也没别让外人靠近,要是沾上些什么怪味,怕他回来又少不了闹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