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寂静,只有她或委屈,或哽咽的声音倏尔响起,又渐渐淡了下去,终是微不可闻。良久,就在院外众人以为没戏了的时候,他的声音却又骤然响起,那么微弱,那么黯淡,带着三分质疑,三分期盼,三分痛恨,并一分心伤,轻轻地响了起来。
“这就是你跟恩和离开的原因?我承认,这件事我瞒着你,是我不对,可我初衷绝对是为了你好,我只是怕你受到伤害!”
见她面容冷淡似有不信,他的心中一恸,“哈日珠拉,我对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从未骗你什么,我说了要娶你,就一定会做到,若不是这点念想支持着我,我早撂挑子不干了,什么破大汗,谁爱做谁做,我还不伺候了呢!”
他忿忿,她却面露讥笑,“哦?大汗就不怕旁人说你不忠不孝?大汗就不怕众亲贵贝勒不服?娶我,大汗准备怎么娶我?”
他苦笑,他可以把这理解成她对他的关心吗?
“该怎么娶就怎么娶,谁想找茬儿,就让他拿出父汗的遗命来我瞧瞧,左右是河的堤,人的嘴,堵是堵不住的,他们爱说什么就说好了,我皇太极不怕他们!”
她微微有些动容,她果然没猜错,他便是打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主意了,或者还有一点点侥幸,一点点自信,他自信他们都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见她面色缓和,他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话语却依然有些苦涩,“你既然都跟着恩和走了,为什么还回来?哈日珠拉,你若当真放不下他,只管开口,我皇太极再没出息,却也不会强人所难,硬留下你,你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她气愤地瞪着他,“恩和就算有再多不是,他终归是我的表兄,救过我性命的人,我能眼看着他跟你的暗卫死磕,最后死在尼喀他们手里吗?皇太极,咱们将心比心好不好,那刚安做了那么多错事,你不还是为着他是你表弟,不肯过多的责备他吗?怎么我就该看着恩和死在我面前呢?”
她看着目瞪口呆的他冷笑一声,“大汗,您能原谅您的表弟,可不可以再大度一点,饶了我的表哥不死呢?若他今天真的死在你的暗卫手里,跟死在你手里又有什么区别?你叫我以后再怎么面对你呢?”
院外拐角处,尼喀笑着拍拍无辜躺枪的刚安,今天若不是他,他们想把哈日珠拉顺利带回来只怕也不易,却不料他这会儿竟又莫名其妙的成了他们争论的焦点,真难为他了。
刚安冷淡的脸上浮起一丝别扭,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汉人说的那句话果然不错,这世上,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她的话令他惊愕,也令他欣喜若狂,她只是把那恩和当表哥,她跟那恩和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的心里,仿佛有蜜一点点化了开来,满心满口都是甜。
他努力压抑着心中的狂喜,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却是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哈日珠拉,相信我,等我一出了孝期,立马就准备咱们的婚事,我要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新娘!”
“谁答应嫁给你了?你别忘了,天命汗留下了遗命,哈日珠拉,绝不能做爱新觉罗家的媳妇儿!”她睨了他一眼,仿若看着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他的心被狠狠一刺,他又在自作多情了?可她方才明明说她跟那恩和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说得清清楚楚,“若他今天真的死在你的暗卫手里,跟死在你手里又有什么区别?你叫我以后再怎么面对你呢?”
她的话,言犹在耳啊,她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墙外的众人也是一惊,这哈日珠拉格格是怎么回事?故意耍着人玩吗?怎么一会儿一变,别说大汗这个局内人了,便是他们这些看戏的局外人,都觉得那心被忽悠得七上八下,真为自家大汗心疼啊!
哈日珠拉看着脸色枯败如死灰的皇太极,心中也是百感交集,眼前这个男人,为着她患得患失,她还真不忍心再逗弄他了,她冲着他狡黠一笑,“你想娶我也可以,不过要先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他死灰般的眼睛里悄然燃起一丝希冀,却又瞬间暗了下去,他在她手里吃过的亏太多了,多得他分不清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他真怕这又是她的一句戏言。
哈日珠拉撇撇嘴,这人还真是无趣,一点都不配合她,好无聊,她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要你把哈日珠拉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撵走,昭告天下,你皇太极,大金国的大汗,绝不会违背天命汗的遗命,绝不会娶这样的女人为妻!”
她每说一个字,他的脸便白上一分,待到最后,他的脸上已是一丝血色也无,他就知道,她只是在戏耍他,他就知道,她不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只是,她若不愿,直接跟着那个男人走了就好,还回来做什么?看看他有没有被气死?看看他如今心若死灰的惨状?哈日珠拉,他真想剖开她的胸膛,看看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哈日珠拉!”他如受伤的兽,哑声嘶吼一声,还不待她反应过来,便将她拽进他的怀里,冰凉的唇随即覆上她的俏脸,凶狠地啃噬着她嫣红的唇瓣。
他一把抱起瘫软在怀里的哈日珠拉,仿佛是一只看着猎物的野兽,“我果然不该纵容你,这一切果然都是我的错!”
哈日珠拉泛着珠光的大眼睛狠狠刺痛了他的心,他抱着她踏过满地狼藉的珠玉瓷片,几步转进内室,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便一把将她扔在了榻上。
“皇太极,你做什么唔——”她的话被他堵在了口中,做什么?做他以前便该做却没做的事!
哈日珠拉大口大口地喘着,好容易解放出来的嘴唇火辣辣地疼,可她却顾不上这些了,“皇太极,你别这样,别逼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