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全都上岸,皆已狼狈不堪。三人成党,惺惺相惜,遂各自搀扶执手而行,艰难地挣扎于那一片阴晦迷蒙之中。
彳亍有许,贲外甥忽又心血来潮,萎靡憔悴之中又有振作,猛然跃上前去纠扭启笏,很固执的说是启笏藏了红衫儿。
启笏再三解释压根就没有什么红衫儿,并要石江俊帮着把他拉开。石江俊自下摇摇头,心中也有一丝纳闷。
启笏挣开贲外甥的揪扭,贲外甥一个身形恍惚,忽然双膝着地,似被大力推搡扑倒。石江俊正待上前扶持,却不料自己也两腿一软,蜷曲着跪伏着地。
只听得身边启笏和尚跺脚大言:这是感染了兑阴寒毒。你们都是未修之体,脾性温宁,因刚才进出阴寒泽地,受兑阴寒毒侵心浸腑,五体萎靡衰竭。要解阴毒,需离火克兑,明阳克阴,方得修复阴寒大毒。如今既然已经渡出兑泽,不能再耽搁,必需赶快寻找离火境域……
此刻石江俊自觉大毒侵生,视觉模糊,听力也含混不清,听那和尚讲话却似嘤嘤细语。
听他又喊“离火”,正与贲外甥抱搂互暖的石江俊忽然两眼发直,木楞楞的瞪视前方——前方隐有一盘龙石台,台龛里置一盏小小的油灯。眼见火苗如豆,飘忽闪烁,映出一圈淡淡的桔黄。顾台前,又见那台侧有残匾零落相弃,看得出早先也是一座庄严的路碑,由那斑驳的镌文,约摸可以读出残留隶书七字:八卦离部欢迎您。
虽然文风和格式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大家总是有一点儿熟悉。读者诸君尚请原谅,反正就那意思:这儿是离部火域了。
只是这弱弱小火,于石贲二位的阴寒之毒也许不容过于乐观吧。
说的就是,待石江俊挣扎着上前端那隐隐如豆的灯盏,手力不稳,油灯摇颤,灯焰几近熄灭。
还好有人近前,帮他稳住手臂。正说要感谢和尚大哥,却又蒙了:眼前却又是那位红衣灼目的姑娘。一旁的贲外甥又活络了:他喊她红衫儿……
红衫儿扶起了石江俊,又接过那盏摇摇欲熄的油灯。原来那灯油近枯,只剩奄奄之火。
正当石江俊和贲外甥冷寒索索,这红衫儿却在一旁热气腾腾。仅仅一点飘摇的残火照耀,也足以使得她大汗淋漓。
恰巧有一颗汗珠滴入油盏,那火竟扑腾一下瞬间骤亮。
红衫儿也看出了蹊跷,索性抹一把颏下汗珠滴入盏碗之中,那火苗竟然穿出个大大的焰舌……
红衫儿的淋漓汗滴竟能助燃?
贲外甥在一旁说红衫儿在猪行吃肉多了,体汗富油性。
石江俊两指到灯盏里沾一些摩挲测试,清爽不腻,闻之一股幽香。
红衫儿眼见石江俊过细检测油汗,不觉心虚,遂稍退半步,羞语低言告以原委。说皆因过去被麻骑狐侵身,受其狐气熏冶,一度竟使油汗清爽生香。不知怎的,最近竟又有这种怪异出现。
贲外甥听说了红衫儿最近汗香的故事,不由联想起最近麻骑狐诱拐红衫儿出走的情节。他以他们所擅长的小男小女们特有的无限联想,暗自在心下演绎了那一幕柔情的经典场面。由之,小人儿不竟伤心欲绝,只一边唉唉烦恼……
石江俊接过灯盏,高举远照。前方隐隐可见有一排灯台稀疏散布向远。最后连接一座巨大祭坛,默默地蹲踞在远方一片旷黑之中。
那坛后有雕龙华壁,龙壁中央镌书硕大篆文,看不清具体字形。
台无灯火,坛无燃焰,幽暗的黑空惟有手里一盏油灯,播出一片淡淡桔黄的映照。
石江俊收臂细察手中的油灯,那光淡淡的暖身。再近,不觉周身一阵撼动,有灼烫的热流由双眼导入脑颅,逼出了一额冷汗,脑筋一阵轻松自在。
石江俊受益,急忙诉说心得,告知一旁哆嗦抖颤的贲外甥分享。
贲外甥大喜,亟不可待的抢过油灯自身体验。
折腾许久,仅如石江俊获额角逼出毛毛白汗的初级疗效,再纠缠红衫儿辅助举灯,令其以各种姿势映照灯火,却又终究徒劳。
石江俊并不理会他们,他开始思考这一片暗黑离境。心中暗想,既为离爻,境内该有火象。怎见一片空灯无火,似乎正在等待什么。
这一想明白了,王艮先生委以重托,一定是要他深入各个卦象,去完成诸多功课,启发各部分散消息,以致到最后激发整个八卦阵中的中枢机关。
石江俊心思坦然,他也顾不得贲外甥的小男情绪,重夺过了油灯,又拽过一边红衫儿的手臂,强行捋抹其淋漓香汗灌注灯盏。兹后,一头撞入冷寂的离荒,去按部就班的点燃这一座一座灯台照亮的星光大道,去完成这一片离荒的历史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