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刃,你的时间到了。”
坐在如同囚牢般冰冷的研究室里的青刃,听到命令之后,麻木地从座椅上起身。
他被注射了让肌肉无力的药剂,还戴上了沉重的枷锁,一旦反抗就会发出高压电流,以此来控制这个实力强大到令人恐惧的危险人物。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费尽周折,因为现在的青刃,早已失去了昔日的斗志。
他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眼中也是一潭死水毫无波澜,对未来也毫无期盼,更别说要武力反抗。
前来押送他的军人们荷枪实弹,虽然都是经验丰富的军人,面对他的时候,心里仍是十分紧张。
青刃倒是无所谓,背负着沉重的枷锁,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走过长长的走廊,经过了实验室,进入了通往地面的电梯,走到了大厅。
这是半年多以来,他第一次接触到自然光,恍如隔世一般。
“阿刃!”
突然旁边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喊声,让他的心微微震了一震。
他最想见的人,也是他最不想见的人。
但是他强忍着,就是不回头看他一眼。
“你给我站住!为什么不见我!”
之前林哲已经来过一次了,但是无论他怎么等,青刃死活不肯见他。
所以林哲只能趁着今天押送,跑来这里再见他一面。
林哲拄着手杖,吃力地向他走来,青刃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为什么不敢看我?!你在逃避什么?!难道你想着下半辈子就这么活吗?!”林哲大声地质问他,又像是在哀求他,“你看见了吗?我站起来了!为了来见你我拼命地站起来了!我都能重新开始,你为什么不能?!”
可惜林哲的话似乎没能敲开青刃的心门,反而让他更加逃避,加快了走路的速度。
林哲拼尽力气赶了上去:“你还记得当初我在国光军校就快要绝望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什么吗?你说……你说如果放弃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说你是相信我的,所以我今天我才来……啊!”
青刃似乎在排斥着他,走路速度越来越快,林哲刚学会走路的腿根本跟不上他们,绊了一下脚就摔倒了。
但林哲不以为意,这仅仅是他摔跤历史中极为普通的一次,也不顾身上的疼痛,继续对着青刃喊道:“青刃你给我听着,我不会放弃你的!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不会放弃!因为我也相信你!”
这喊声没能留住青刃,甚至连回头看他一眼也没有,一行人就这么抛下了摔在地上的林哲越走越远。
林哲咬牙站了起来,依然倔强地跟了上去。
外面轰鸣的直升机螺旋桨,卷起的旋风把头发吹乱,也吞噬了一切喊话的声音。
青刃就这样被带上了直升机,不知道要往哪儿去,也不知道是否还有再见之日。
直升机缓缓升空,就这样把青刃带走了。
林哲站在那里,望着升起的直升飞机,直到它消失在天际。
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登机的那一瞬间,青刃眼角落下了一滴泪。
林哲站在那里,怅然若失。
存真走过来,叹了口气:“我说过了,没用的……”
“不,有用。”林哲坚定地说,“他能听见我说了什么,所以才会越走越快。只要有一天想明白了,他自然就会回来了。”
相处了这么多年,林哲还是非常了解青刃的。
这家伙,不会辜负自己的信任。
“他已经走了,你也该回医院了。”
“不,我今天要出去,请给我安排个车。”
“去哪儿?”
“回军营,我要和赫征谈谈。”
青刃有青刃需要破除的心理障碍,他也有他自己的事情去做。
他不想有一天青刃回来时,自己却已经离开了这里。
半年多的时间,足以让快速变化的世界沧海桑田。
林哲再次踏足这里的时候,发现迎面而来的是许多年轻而陌生的面孔。
很多新人都没见过这位长官,而且还是拄着手杖走路不稳,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见到他肩膀上的军阶,还是恭恭敬敬地敬了军礼。
林哲点头回礼,直接往军长办公室走去。
刚刚进入了办公大楼,大厅里迎面碰上了赫征的首席秘书官临央。
“早上好,林上校。”临央笑了笑,抬手敬了敬礼,“您不是应该在疗养吗?怎么今天有空跑这儿来了?”
“早上好,临央秘书官。”林哲回礼正色道,“我想见赫征军长。”
“真不巧,军长现在有事在忙。”临央微笑道,“而且您想见军长,也要先预约上报,他可不是随时随地有时间接访客的。”
“那麻烦您现在向军长通报一下,我想要见他。”
临央仍旧保持微笑:“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军长现在有事正忙。您的预约我会上报给军长的,请您先回去吧。”
“拜托了,我今天就想见到他。”林哲恳求道,“我知道他很忙,我说完几句话就走。”
林哲说着,绕开临央就想过去,却被临央伸手拦住。
“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临央收起了笑容,脸色变得冷厉起来,“这里有这里的规矩,没有军长的事先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进。”
林哲和临央对峙了几秒,而后回头看向军长办公室大门,拿起手杖在地上敲了三下,冲着那扇大门喊道:“赫征你自己说,我能不能进来?”
过了片刻,办公室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林哲打开了临央拦着的手,从容不迫地朝着军长办公室走去。
进入了大门,走到了里间,站在了军长的办公桌前。
林哲立正敬礼:“第七军特战队第一支队副队长林哲,向军长报告!”
赫征正在埋头批阅一份文件,签下大名之后,放下了手中的笔,这才抬头看向林哲。
不算上那次昏迷时的抢救,这是半年多来的第一次见面。
以至于外面的人都以为,军长已经遗忘了这位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了,甚至觉得残疾的林哲将很快从第七军退役。
赫征靠着椅背,盯了林哲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可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当着外人的面就敢挑衅我。”
“报告军长,那是因为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林哲的心里,还残留着早上送走青刃时的悲愤情绪。
“你在怨我。”
“军长所做的决定都是正确的。”
林哲凝视着赫征,不仅是他变幻莫测的上司,也曾是栽培他拯救他的恩师和战友,心里在不停地揣摩着要怎么才能说服这个难搞的人。
“既然你觉得我的决定都是正确的,那么我就告知你我的另一个决定。”赫征把刚刚签了字的文件递给了林哲,“林哲上校,组织决定安排你从第七军中退役。”
林哲双手接过文件,看了一眼,又把文件放回到了桌上:“抱歉,请容许我郑重拒绝。”
赫征笑了笑:“为什么?你刚刚不是说我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吗?”
“除了这一份,长官。”林哲坚持道,“我建议您立即销毁这份文件,以免毁了一世英名。”
赫征的笑容更深:“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如果您把我扔出去,损失的是您,长官。”
看着如此倔强的林哲,赫征只得叹了口气:“你要知道,退役是为了你好。我向你承诺,即使退役了,你也能得到现在享受的医疗环境,直到你身上的伤完全康复。你可以转去任何一支部队担任同样的职务,也可以完全退役享有国家给予退伍军人的最高福利。所有的这些,难道不比你在这里玩命强?”
“我明白您的意思,也谢谢您的好意和安排……但我还是选择留下。”林哲语气果断,“如果我要放弃,早在遇见您之前就应该放弃了,不用等到现在。”
“你留下的理由是什么?”赫征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即使你对第七军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你也要知道,我这里不留废人。”
虽然话说得难听,但林哲知道,这是他向来的口吻,也知道自己有机会了。
林哲拉开办公桌前面的椅子,在赫征面前坐下。
“我有充足的理由留在这里。”林哲脱下军帽,放在了办公桌上,“首先,你还需要青刃。看似把他放逐,其实是把他保护了起来,而且也给了他足够的空间进行疗养。他就是你手里头的风筝,虽然你现在把他放飞了,有一天还是要收回来的。大言不惭地说一句,我就是你连接这只风筝的线。如果没有我,他是回不来的。”
赫征没说话,只是看着林哲,转着他手里的笔。
林哲继续说道:“而且,第七军的王牌受到了重创,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虽然我暂时不能亲自上阵,但是我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请你允许我留下,不论什么样的职位和任务,我都可以接受。”
赫征听完了林哲的话,放下了手中的笔,伸手拿过刚才签署的退役令,当着林哲的面撕成了碎片。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赫征面色冷峻地下达命令,“我的军营里不允许出现拄着手杖的军人,我再给你一个月时间,两条腿站在这里向我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