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问！”陈雨柯举手，“我什么时候银化，银化……痛不痛？”
“你已经银化过了，但没有经过银化使。”哈耶克说，“去年四月在你家乡的机场上，问问你自己，你觉得痛么？”
“可是没有银化使我怎么银化的……我不正常？难道……”陈雨柯忽然若有所悟，“我根本就是个银化使？”
哈耶克和史蒂芬同时沉默了，为陈雨柯的智商感动不已，“如果你刚刚有认真听的话，你大概记得，无数个二代银瞳战士里面，有一个是血统已经被唤醒的……是这样，有极少数的人不经银化就能完成银化过程，甚至不用等到十八岁，这一现象，我们的先辈称为为自身银化。能够自身银化的人极少，条件极为苛刻，但都站在了零力的顶峰。无一例外。”
“我自身银化？什么诡异的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了？”陈雨柯一脸惊诧。
“这我应该问你才对，”哈耶克问，“那天，你经历什么了？”
陈雨柯想了想，忽然不说话了。
他想起来了，完全想起来了……苏子夏带着一阵春风拥抱了他。他在那个拥抱里看见了变化的四季，人生像大河一样悠悠地前流。她柔和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话，面前的大雾瞬间淹没了人群和建筑。
这就是他的银化过程么？
说起来，银化是多么拉风的一件事情，所有男人都会期待吧，全身的血液像江河一样被唤醒，从此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为他打开……可是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他女神抱了他一下……
他怎么说得出口啊……
“当面前阳光最刺眼的时候，我的面前一片虚幻。”陈雨柯开始满嘴跑火车，“我看见了浓厚的大雾，蛮荒的土地掩藏在大雾底下，那大雾散开之后，我又看见好多人排着队，穿着野兽皮毛缝制的衣服，走进太阳炙烤的荒漠里。热浪让他们一个一个倒下，头顶强烈的阳光照射出了黑色的圆弧……后来阳光散去，我就如大梦初醒。”
陈雨柯探着头，眼珠子滴溜溜地盯着两个人，又弱弱地加了一句，“啊……这是多么美丽的银化……”
办公室里的其他两个人又沉默了……陈雨柯这个人，就是容易给人造成精神冲击。
哈耶克看着史蒂芬：“你当年银化也有看电影的效果？”
史蒂芬摇摇头。
陈雨柯羞得无地自容，但哈耶克也没打算多问，他弯下腰，用一把精致的钥匙打开一把精致的小锁，一沓装订完成的文件被他从抽屉深处抽了出来。
“陈雨柯同学。颜瞳会是一个存在了千年的机构，上千年血与火的磨砺使它成为了一个健全而庞大的组织，组织内部的人员遍布世界。我们在各种慈善机构、基金会、甚至某些国家政府都有隐藏的执行员。我们欢迎你这样天赋出众的年轻人加入我们，成为这个古老的组织的一员。当然我们需要你自己考虑，我们不会逼迫他人做出什么决定。”
哈耶克一字一顿，平日里的为人师不表荡然无存。陈雨柯沉默地低垂着头，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
他虽然为“永不解聘年底奖金衣食无忧”的条件着迷，但仅凭这点是不足以使他作出决定的。他的脑子里迅速出现一座古老花纹的天平，获得的东西和失去的东西迅速摆在天平两边，天平开始摇摇晃晃。
“或者说，”哈耶克说，“你还有问题要问？”
“两个。”陈雨柯想了想，抬起头。
“你问吧，”史蒂芬说话了，“我来回答。”
“银瞳战士的能力是什么？”
“我们的能力，你现在绝对想象不到。”史蒂芬轻描淡写地说，“但有一天我们开发你的天赋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下一个。”
“第二个……我要去北极么？”
“不用，”史蒂芬和哈耶克对视了一眼，神色都有些尴尬，“怎么说呢，从几千年前，零夜石就已经不在北极了。”
陈雨柯点点头，能力很强大，也不用去极地挨冻了……天平开始向右侧的“加入”倾斜。
哈耶克看着陈雨柯，这个老人的心里也很紧张，陈雨柯沉默的表情让他发虚。他实在摸不准这个孩子的想法，但这次谈话本来就是越过陈雨柯父母进行的，看眼前的状况，陈怀瑾和林雨渐也还没有联系上他。他必须要马上拿下这个孩子，以免夜长梦多。
他忽然问道：“你就不想成为你史蒂芬学长一样的人么？我刚听说他救下了你。”
陈雨柯眼睛一亮。
哈耶克循循善诱：“看上去，你的学长很瘦，对吧，但是说真的，对付那些社会青年他并不需要用什么力量，那些人算什么？他真正力量爆发的时候，是会颠覆一个种族的。你想成为那样的人，对么？”
对哦，陈雨柯想，成为英雄不是他从小的梦想么，他不是也想成为那种站在众生之巅的男人么，身负巨大能力，却泯然众人，自己会甘心么？他从小就是个有些英雄情结的孩子，梦想着自己有一天可以拯救世界，把自己帅气的身姿刻成雕像。如今机会就摆在面前，为什么又犹疑了呢？
或许……他在害怕。像他想的那样，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儿呢？哈耶克……是不是有什么没有告诉他？
“半小时前我刚刚跟你爸妈通了电话，我请求他们同意你加入颜瞳组织……我说的是你中国的父母，不是你学籍上的悉尼小学教师和校车司机，”哈耶克从桌子后面绕出来，站在窗边，“你的父母以前是极其出色的银瞳战士，你不知道吧。他们当初都是顶天立地的人，整个宗族至今都记得他们的名字。”
陈雨柯突然抬头看着那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无尽的天幕涂满他的背后。哈耶克的声音和隐隐的雷声相合：“我请求你父母的允许。我告诉他们，你是个很棒的孩子，你将成为银瞳战士里最出色的人。”
“那……他们怎么说？”陈雨柯小心翼翼地问。是在害怕什么？为什么会突然间迟疑起来呢？好像还是个年幼的孩子，正在破碎的画面里颤抖。
哈耶克转过身，看着外面漆黑的天幕。他沉默了十几秒，夜风吹动身后的窗帘，厚厚的云层间雷鸣电闪。哈耶克的声音很低：“他们说……你胆子很小，某种意义来说是个懦夫。”
清凉的夜风吹起窗帘吹到自己脸颊上来……对了，就是这种感觉！陈雨柯记忆的阀门突然打开了，所有的委屈都扑面而来！原来是这么说的，原来他们是这么说自己的！原来是原来自己真的就被父母压在身下，一辈子就只是个“不过是有两个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孩子！
怒火突然燃起来，像熊熊烈火，炙烤得他每一个毛孔都开始扩张，他想起了心里那个被父母的强势禁锢着的小小少年，他攥起拳头，眼睛里满是不甘。
陈雨柯挽起袖子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银瞳协议书》，《保密协议》，一份份签完了字，把钢笔甩在一旁，哈耶克迅速地把纸张调整好位置，陈雨柯伸出食指狠狠地按上了手印。
“ｏｋ，”哈耶克拿起文件看了一下签名和手印，然后迅速地收进了抽屉，脸上露出了笑容，那是一种阴谋得逞后得意的笑容，像狐狸一样狡黠。但又像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笑，莫大的欣慰隐藏在后面，笑容释放的一刹那，窗外积蓄了好久的大雨终于哗哗地落下来。
“陈雨柯，很高兴你能成为组织的一员。欢迎你。”他向陈雨柯伸出了手，陈雨柯犹疑了一下紧紧握住。哈耶克的手很粗糙，手心有深深浅浅的裂痕。握住的一刻他清晰地预感此后好多好多年他都要陪着这个老人度过，握着他的手，直到某个人的生命终结。
陈雨柯想：从此他就和这个老人多了一种牵连，再也不只是纯粹的师生关系了。他也多了一重身份，不再是那个在普通世界庸庸碌碌的少年。
直到现在，他仍旧都不太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