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安全门无声地滑开，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鱼贯而出。这些人排着两列的队形，在门口一左一右地依次分开，消失在漆黑的通道里。煊麟和煊徵走在最后，莹白的安全门在他们背后悄然闭合。
“从进第七道门禁之后，你就再也没说过话，”煊麟把手放在弟弟的肩膀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五年前我第一次见到这些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很震惊。”
煊徵抬头看了煊麟一眼，目光与煊麟相遇。煊麟的手里是那张印有巨大瞳孔的磁卡，磁卡在他的手指间旋转，如轻薄的蝴蝶。
“这些……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煊徵缓声问道。
“大概三十年前，家族在北非沙漠的收获。这件事的影响太大，家族是秘密进行的，为此还私下聘请世界上最好的建筑师，设计了这个地下空间，私下动土施工。整个护零者世界，还都对此一无所知。”
“那你说的礼物是什么意思……哦我明白了，你想让客人和这些东西亲密接触？你们要做什么……屠戮？清理？”
煊徵声音大起来，他突然涌上了一种生理厌恶感。回想起在那扇门后见到的一切，那里简直就是万恶之源，所有的肮脏，邪恶，血腥都藏在那里，彼此慢慢发酵，汇集成一个庞大的个体破土而出。
“是父亲和家族授意的，”煊麟皱了皱眉头，声音还是轻轻的，“不然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屠戮或者清理，我们不会对同胞做这样的事，这是一项测试。”
“测试？”
“对，测试。你知道的，护零者世界正在发生巨变，光明的前路变得迷茫。家族需要一支队伍，护零者也需要一支队伍，一支完全由精英组成的队伍。我们要把分散的力量集中起来，组成一支能够斩破黑暗的利剑。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遴选。”
“我看不出为什么非得用这种东西来进行挑选？”煊徵说。“你不觉得，这种行为，这种事情本身……很肮脏么？”
“我的弟弟，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煊麟的笑容仍旧像阳光，他把那张印有巨大水银瞳仁的磁卡递给了煊徵，“家族的最高权限给你了。有些事情是注定的，发生与否都有缘由。你或许现在不懂，但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父亲为什么这样做。”
“总之是家族的意思，”煊徵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家族的意思我从来都不懂。”
他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煊麟说过话。仿佛在那一瞬间，他突然对他之前争取的一切如弃敝履。从此他要对家族的恩赐和轻视反抗到底，不管那将意味着什么。
他把那张象征着身份和荣耀的磁卡随手抛到空中，随着磁卡坠落在地，煊徵的身影消失在黑色的通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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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整个悉尼还在沉睡，沉寂得像一个婴孩。
一条条寂静的街道似乎都被淡淡的雾气笼罩，两侧的路灯和招牌的光芒也在那种雾气里扩散成五彩的光团。但忽然间，一切寂静都被暴躁的发动机轰鸣声撕裂了。深红的克尔维特跑车如同一条笔直的光线，带着长长的光弧，将冷寂的街道径直贯穿。
哈耶克正操纵着方向盘，身体倚靠在座椅上，神色凝重得像钢铁。他把这辆克尔维特开出了180公里的时速，并且还在不断加速。从车子启动的一刻开始，车载GPS就已经设置了导航，在那个小小的界面上，红色的路线由城市而出，上下左右，像命运之路一样通往命定的终点。
想到“命运”这个词，哈耶克就一阵惊悸。
又是一个十字路口，红色的指示灯触目惊心，但哈耶克看都不看就径直掠过。间不容发的时刻，已经不允许他遵守交通规则，接到电话的时候他马上从床上蹦了起来，甚至到现在睡衣都没有换，黑白格子的睡衣外面潦草地披着一件外套。车窗被完全打开了，高速运动下黑夜的风狂涌进来，夹杂着雨丝，而哈耶克银白的头发就在迎风飞扬。
蓝牙耳机里依旧是无法接通的提示音，他挂断了陈雨柯的电话，穿上鞋子披上外衣启动跑车之后再联系这个孩子，就已经打不通了。史蒂芬的电话更是无人接听。他们是手机故障了，伤了，还是……已经死了？
哈耶克不敢多想。他紧张地打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见了自己绷紧的脸。
一张年轻的脸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让他出神了两秒钟。那张脸在夏日的阳光里出现又迅速消失在废弃的大楼里。好久没有再想起那张脸了，如今想起来还是那么熟悉，那么悲伤……那是哈耶克的第一个学生，穿着学士服，在1972年的夏天站在斯坦福的教学楼前，尊敬地喊他老师，他年轻的脸英俊异常。
1975年哈耶克驾驶一辆捷豹XKE疾驰在斯坦福市的街头，以20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超越一辆辆车。而他那个被捆绑在柱子上的学生就透过墙壁的缺口凝望整个城市，等待着一粒子弹贯穿他的头颅。
哈耶克控制跑车完成一个个加速刹车和甩尾漂移，在限速的城市中心上演极速狂飙，像是又回到了年轻时候的岁月，他开着车去救他的学生。他至今还记得那一幕，他从红色的捷豹上跃下来，在阴沉的天空下，面对整栋破旧的灰色的大楼，有个千疮百孔的身体从天而降。
那些迎风的、抛出的血流……在晴朗的天壁下，就像一条条红丝带。
“我不要……再失去我的学生了。”哈耶克有些嘶哑地说。颜瞳会为每一个新入成员都配有导师，这是组织的规定，1975年之后，因为那件事情，哈耶克都没有再收学生，这么多年都只是在愈合伤口。三十年后他迈出了这一步，史蒂芬是第二个，而陈雨柯是第三个。
跑车后侧排气管中无色的气流呼啸，指示针缓缓地越过仪表盘上的红色区域。克尔维特变成了每小时300公里的野兽，而两侧的风声呼啸，就像震怒的神在空中吼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