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宿命……指什么？”陈雨柯忽然没来由颤栗。
“你的血缘啊……雨柯。名义上79%的血统比，加上你我心里都知晓的血统异变，你是当今银瞳战士当之无愧的王者。可是你是战神，是将军，又怎么样呢……还是没有权力脱下你的金丝战袍。但你要知道，我亲爱的，每个人，都是会从神坛上跌落的。”
陈雨柯猛地慌张起来，跌跌撞撞地站起：“你……你怎么知道……”
“嘘……”苏子夏以食指封唇，斜着眼看着陈雨柯。陈雨柯猛然觉得失魂落魄。过去的三年，陈雨柯从来她没见她美得那么妖娆，火色映面，眉眼娇俏，宛如娇媚的月光。她温柔打断了陈雨柯，用封唇的食指轻点在陈雨柯的前胸上，就好像……送出一个缠绵的吻。
“不只是血缘，我还指……这个。”女孩说。
随着她的轻点，陈雨柯感觉仿佛自己的魂魄也随着抽离。他低下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胸前。与苏子夏指尖相触的地方，红色的鲜血洇透了黑色的衣衫。
陈雨柯惊恐地抬头，全身的神志在一瞬间崩溃了。这一刻，女孩不再是茉莉花一样的女孩，她比茉莉花要美丽千万倍。陈雨柯的面前，苏子夏白裙变红装，血色纱裙随着火流漫天扬展，如遮天蔽日，而她的指甲暴长，成为锋利的尖锥，刺穿了他的前胸。
他再说不出一句话，女孩舞姬般旋身，红袖的起落间，陈雨柯就飞了出去，大火在这一刻焚烧了一切。
他坠进了楼梯间，伴随着死亡般的失重感，茫然地看着那个正盛开在火焰间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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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雨柯……陈雨柯……”伴着轻微的摇晃，陈雨柯听到有人在叫他。
男孩睁开眼，看见史蒂芬紧皱的眉头。他想起来了，他正在从悉尼飞往迪拜的公务机上，而方才的那阵摇晃，应该是飞机要降落前的颠簸。
“你可真能睡啊，从飞机起飞不久就开始了，怎么都叫不醒。”隔着一个过道，一身正装的哈耶克打趣道，“别再睡了，清醒一下，飞机要落地了。”
“做梦了……”陈雨柯轻声说。
“我知道，”史蒂芬轻声说，“你睡着的时候好像要挣扎着说些什么，我就知道你做梦了。”
“那还好你梦醒了，刚刚史蒂芬叫了你足足有五分钟，你没醒，倒是把飞机上其他睡着的人都给叫醒了。”哈耶克笑笑，“关于什么样的梦？”
陈雨柯摇摇头，看向舷窗外。
他做梦了。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冗长又这么真实的梦。在梦里，他真的觉得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他能感受到某种欣喜，也能体会到那种绝望。可他想不起是什么梦来了，只记得有百褶裙的女孩，有故人，有火光，有天台上遥望灯火的倩影。梦的结尾是黑色的。
他看了看手表，心里默默地做了个减法，从悉尼起飞到现在，他睡了十几个小时。现在是悉尼深夜，巨大的公务机正在落下云层。
这架俄罗斯制造的公务机是迪拜煊家的财产，煊家作为银瞳战士一族的“王室”，控制着迪拜超过70%的石油贸易，拥有几架私人飞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虽然这架公务机确实大了一些。此前它用了两天时间全球飞行，在世界各大城市的机场降落，再回到迪拜时，机上已经坐满了超过一百名护零者。
还有一些异化种族大家族的护零者，他们乘坐着自己家族的飞机，从世界各个角落起飞，早早地就来到了这个城市。
6月19日夜，距离护零者大会还有一个夜晚。
“史蒂芬，你还记得你上次来迪拜是什么时候么？”哈耶克忽然问。
“三年前。”史蒂芬想了想，说，“三年之前，我参加了2012年的银瞳战士大会。那是我第一次来迪拜，也是唯一一次来。那时候的场景，我到现在还清晰记得。”
“是啊，2012年。那也是我上一次来迪拜的时候。”哈耶克靠在背椅上，感慨道，“每年都会收到银瞳战士大会的邀请函，他们把花瓣夹在纸页间，执行员亲自送到我的办公桌上，但很不巧，每次都有事情耽误了。一来一去的，都三年没有来过这个城市了……都快把它忘记了。”
“会这么快忘记么？”史蒂芬轻轻地问。
“有人说，一座城市的模样，就像一个人的模样。”哈耶克默默地透过舷窗看飞机下方狭长的灯海，“一个人，在生长，在苍老，每一个细胞的死去和新生，恰如城市里一块砖一块瓦的变动。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保留着你最珍爱的记忆的神经元凋零了，就像这个城市里你熟悉的场景不见了，对于一座千万人的城市，这是多么微不足道的变化，但对你而言……却好像整座城市都因此陌生了起来。”
“为什么要这么感伤呢，老师？”史蒂芬轻声说。
哈耶克笑着摇摇头，说：“可能是因为，整座城市，我真的来过很多次吧。过去的几十年里，我亲眼看着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些东西消失了，一些东西又生长了出来。但史蒂芬，你要明白，从明天会议开始的那一刻起，迪拜就不复迪拜了。”
“不复迪拜。”史蒂芬重复了一遍。
“可能远远不止这座城吧，”城市的光在老人的瞳孔里放大，“最悲哀的时代要降临了，很多很多东西……都是会消失的。”
陈雨柯亦望着舷窗外远远的灯海，安静地听着。
整个机舱都变得沉默了，在这趟旅程的终点，没有人再说话。机身的颠簸忽然剧烈了起来，鼓膜的不适感在这一刻加剧，陈雨柯张大了嘴巴。
“我们到了。”史蒂芬望着窗外，说。
“五十年前我第一次来这座城市，我的老师告诉我：去迎接这一切吧，欢迎来到这座城。我至今还记得这一幕呢。现在，你们也站在这里了。”
飞机缓缓降落在跑道上，哈耶克望着舷窗外黄金般的灯火，“学生们……欢迎来到迪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