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感觉自己恍的回神，这是真的回神。几秒钟之前，她几乎灵魂出窍，到了一个十分令她悲伤的地方。那是一个昏暗不清的远方，绝不是在这甄公馆深处。她不是在为狄曲皋的父亲哭泣，而是为了……
为了什么呢？她这样问自己。
没有答案。那个地方，她尚且看不真切。她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为了谁，在哭泣。只是十分莫名的，被那白幔引起一阵阵心痛。不过这一切，都发生在几秒钟里。
几秒钟后的如今，她又恢复了过路人的无感，只有为他人命运浮起淡淡的哀伤。那颗泪也不知是落到了什么地方？她低头看看脚下，没有一丝痕迹。
她就这么呆呆盯视地面，过了好久，才抬头，记起前方的狄曲皋。刚才自己哭泣的那一幕，狄曲皋好像也看到了，她能从他的眼睛里读出疑惑，但她无法解答，只能灰以惶惑的眼神。
狄曲皋没说什么，只转身走进了甄公馆深处，般若也紧随了过去。一切回到初时，一样的哀伤与不安。疑惑已经悄然消去，不安却似乎变得更加凝实，几乎生出痛苦。但这痛苦实在是没有缘由，只能卡在中间，奇怪的感想。
*
甄甫锡（甄枝可的伯伯，狄曲皋的父亲）在三人到达的那天清晨辞世，现尚未办礼安葬。据甄枝可的父亲说，甄甫锡虽然一直病重卧床，饮食却丝毫没有紊乱的迹象，本不该如此凋亡。甚至于，等待甄枝可带回鬼国妻子的日子里，他一天天精神十足。人虽躺在床上，双目却总是囧囧有神地盯视着半空，时而眨巴眨巴，脸上有浅浅的微笑，似乎在回忆幸福的往昔。
虽然，他也有时会像个孩子一样，向弟弟表达烦恼：
“不知柳浓现在如何了？她还愿不愿意见我？”
其弟却觉得这有心思忧虑也是精神好的兆头，便只是用手指点着他，戏谑地调笑：
“嫂子一定和哥哥一样，相思得都快疯了，巴不得快点过来。”
甄甫锡就会沉下脸，数落弟弟的不正经：
“你又胡说了。”
说完又兀自思索，眼底现出许多懊悔与忧伤，弟弟却仍在一旁哈哈大笑。但说实在的，他后来也时常想起弟弟的这些俏皮话，虽然自知是十分荒唐，但总是不由想起，然后在心底漾起一阵开心的浪蕊。
这个弟弟，总是活得那么没心没肺。有时，他间或也这么慨叹几句。
再后来，他开始担忧起这个热心的侄女，他也是疼她的：
“枝可这丫头，怎么寻个人要那么久？”
弟弟在一旁剥着香蕉皮，没有理他。他又继续问：
“莫不是寻不到了？”
弟弟啃着香蕉，坐在一旁，口齿不清地说：
“是有人太心急了。”
甄甫锡又白他一眼，不再说话，兀自望着半空，继续他的思索。许久，他又呢喃着：
“也许，还是不见为好。”
六天前，甄甫锡的呢喃细语突然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