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没有被泥泞沾湿裤腿。
恰好赶上一零八号公交车。
听家旁边住着的女孩子弹奏巴赫的平均律。
刮大风的日子煮些毛豆剥着吃。
你老了，却还爱着他。
—————引子
*
“
老舍说，这世上真话本来就不多，一位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告白。
每个人的青春里都有那么一个人。
可青春是什么呢？
街边跟奶奶一起卖烤红薯的小姑娘。
公园里只卖白色棉花糖的银头发花胡子老爷爷。
广场舞大妈被小区物业教训过后愤愤不平聚在一起比较子女们谁更有出息。
坐在草地上津津有味看着篮球场那边比赛手里拿着绿色杯子的女孩子。
———都不是。
也都可以说是。
那就再轰轰烈烈地活一次吧，她想。
谁能一如既往，不改初见模样。
”
苏衍生洋洋洒洒地打完字，点击“提交”。
跟大多数女生一样，她理科不太好，文科知识却是实打实过硬。不过数学倒是不错。
这是她参加新概念的初稿。
明天是高中第一天。
苏衍生运气好，中考时候理科千年难遇的简单，而她语文又是全市前几，导致总分直接飙升全区第二。
她考上了市重点，区一中。
什么地方呢？
各路牛鬼蛇神都有，一本几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五，年级前十包准北大清华。
“阿衍，出来吃饭！”
苏慈在门外喊。
“好，马上就来！”
苏衍生合上电脑，朝餐厅走。
饭桌上，苏慈又开始谈：“你说说你这次怎么只考第二名，我要的是年级第一！第一知道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什么好？你认真点……”
苏衍生没说什么，只低头扒饭。
这样的话苏慈已经说了一个暑假了。
她的父亲在非洲工作，搞科研，几年才回一次，苏慈一个人照顾她，又是更年期……
但是坦白讲她还是有点失望。
苏慈的好胜心很强，从她的工作，到对苏衍生的要求，都是必须做到最好。
苏衍生放弃挣扎，放下碗，抬头，目光定定地注视着苏慈：“高中我住校。”
“什么？！这不可能！”几乎是一瞬间苏慈就叫了起来，“你才多大？是不是要出去跟男生鬼混？！嫌我烦是不是？！说话？！”
“对！我就是嫌你烦！”
像是突然被什么刺激到，苏衍生摔开椅子，往房间走，然后锁上门，朝床上一躺。
说不心酸是假的。
希望这三年赶紧过去。地狱般的生活赶紧过去，十八岁的日子早点来临吧。
*
20^^年，九月一日。
区一中校内。
“苏小生！！！两个月不见我想死你啦！！！！”
顾锦城一把扑过去，勾住苏衍生的脖子。
“我的天你松开，周围这么多人……”
苏衍生叫道。
顾锦城是她从小的朋友，两人感情很好，好到什么程度呢？
知道对方喜欢谁微信QQ微博密码甚至是大姨妈什么时候到访什么牌子的卫生棉。
“走走走，那边那边，我们去看分班表。”
顾锦城打小就是爱闹腾的主儿，两个人六十多天没见面，更是话多。
操场旁边一块巨大的牌子。上面几个大字——公告栏。
一堆人围在牌子前面，叽叽喳喳地看，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天，为什么这次有两个竞赛班还是没有我……”
“哈哈，老娘跟暗恋对象一个班！”
……
顾锦城扯着苏衍生往里边挤，两人身高都不怎么给力，不站在里边根本就看不到。
“啊呀！”顾锦城率先叫起来，“小生我们一个班诶，快看看同学都有谁！”
苏衍生笑笑，想到昨天跟苏慈闹矛盾的事情，心情怎么都好不起来。
“啊啊啊，小生，王源跟我们一个班！！！”
苏衍生只感觉耳朵要聋了：“什么？什么王源？”
“你不知道他？！”
“不知道啊。”
“南二的校草加学神你居然不知道？向你这种生物肯定没有看过学校论坛，有一次他到我们学校来打篮球，全校女生都沸腾了，有人拍了照片发到论坛上面，然后热度经久不衰来着……”
这么一说苏衍生想起来了，初三那次，刚月考完，她去帮老师登分数，到操场上的时候只看见南二中的几个男生离开的背影，最中间那个应该就是他了吧，肩宽腿长，是挺好看的。
“对了，”顾锦城冷不丁冒出一句，“好像中考的时候你是全区第二，他是第一。”
操。
苏衍生心里想。
顾锦城没注意到苏衍生情绪的变化，还在接着说：“他语文比你低一分，但是理科全部满分，英语跟你一样，天呐为什么我男神这么帅成绩还这么好。”
“好有个屁用。”
苏衍生内心一万匹草泥马疾驰而过，帅就帅，帅有个屁用，又不是她第二名时第一名的是个帅哥苏慈就会原谅她。
顾锦城刚准备反驳，旁边一妹子，刚好是南二中的，不满到：“诶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自己没本事还要怪别人？我告诉你哦我男神就是这么优秀！”
苏衍生火速扯着顾锦城逃离现场，内心妈卖批，靠，那什么王源脑残粉真是凶猛。
到了宿舍，苏衍生放好东西，开始打扫卫生。
区一中钱多力量大，宿舍都是一人一间，不过男女都在一栋楼，不同层而已。
总体来说条件还是很不错的，当然对于苏衍生来说能离开苏慈就行，硬件不重要。
刚好顾锦城家里管得严必须在家里面住，苏衍生打算晚上去附近的咖啡店打工，毕竟开支什么的比在家大，她也不想让苏慈太辛苦，每次问苏慈要钱的时候心里都很愧疚。
打扫完房间，已经过了晚上七点，苏衍生打算去学校外面转转，了解一下情况。
她要做一个坏学生。
这才是长大。
什么家长老师考试成绩。
可全都去他妈的吧。
*
苏衍生给顾锦城发短信：“锦锦你现在有空吗，我们去压马路。”
没过一会儿顾锦城回复：“对不起啊小生我妈要我在家预习课本哭卿卿～你玩得开心～”
“行吧。”
收好手机，拿上自己省吃俭用出来的零钱，苏衍生出门。
区一中实际上在本区最繁华的地段不远处，坐车不到十分钟，苏衍生一个人走走停停，倒也自得其乐。
看看帅哥美女，街边礼品店橱窗内摆着的天价礼物，小摊贩哟呵声里参杂着食物的香气。
苏衍生想，这样也挺好的。
天马行空的幻想时，突然想起顾锦城今天说的那个第一名。
王源。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么帅。
苏衍生内心是花痴的，但是平常不怎么表现出来，尤其是当花痴对象给她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胁的时候。
“油焖大虾最后一份！送冰可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最后一份！”
一中年男子的声音成功吸引了苏衍生。
她奋力地向前挤，许多买到小龙虾的人朝外围走。
这些人都买到了，那最后一份应该差不多可以轮到她了，苏衍生想。
终于到了中年男子的面前。
“老板，我要最后一份！”
“最后一份给我们，谢谢！”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苏衍生闻声望去，她左边站着一大群男孩子，人高马大的，尤其是刚刚开口说话的那个，啧啧，长得真心不错。
“哟，小姑娘，跟我们抢吃的呢。”
其中一个男生笑，看她的目光却是不怎么友好。
苏衍生非常清楚，对方人这么多，她还是走开比较好，但是看着纸碗里鲜艳欲滴的油焖大虾，她不甘心。
饿了一天了。
卖虾的中年大叔看她呆愣，道：“小姑娘，这虾你还要不要？不要我给他们了啊？我这虾每天定量卖，二十年老本行了都，生意火爆得不行……”
“啊？我要！”
苏衍生急忙喊，有些着急的样子惹得那群男生一阵笑。
“诶，等等，老板，凭什么不给我们？就因为人家是女的？”
一个男生不满道。
大叔笑笑：“你看你们这么多人，也不让让人家女孩子。”
“凭什么要让？我们老大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不就是钱么，我们出得起！”
那个男生仍是申辩。
“那虾老子不要了，可乐总能给我吧？我可以出一杯可乐的钱。”
对，就是这样，苏衍生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怂什么，他们不就是人多吗。
“哦？小妹妹带了多少钱呢？我们老大要的可乐不是一般的价格哦？要不今天晚上妹妹跟我们一起玩玩，连虾都免费送给妹妹哦？”
另外一男生说道，语气满是玩味。
这话就有点重了。
可乐哪里不能买？但是苏衍生还就要跟他们干上了！凭什么要受这口气，还被人羞辱？！
开玩笑，今天可是她重新做人的第一天！
“滚。”
于是她装作冷冷清清的样子，刻意忽略自己掌心的汗水。
“嘿嘿嘿，滚什么呢，床单吗？”
那个男生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为首的帅哥用眼神制止住：“宋璟，适可而止，”然后又转头看向苏衍生，“可乐我们免费给你，毕竟男生喝了不好。”
目光里满是戏谑。
“哈哈哈哈我还说老大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哈哈哈！”
“哟哟我们老大开黄腔果然不同凡响！”
那群男生早就乐开了花。
苏衍生听懂了那句话的意思。
她脖子有些红了，扯着唇，没说话，转身就走。
先前调戏她的那个男生故意喊：“妹妹你的可乐！不要了吗！”
然后又是一阵哄笑。
她眼睛猛然发酸，竟有些想哭。
长大的第一天。
为什么会成这样。
她还是太软弱了吗。
可一闭眼就是那个被唤作“老大”的男孩子。
亮得发颤的霓虹灯光闪烁着，额前的发丝，挺立的鼻翼，爱神之弓一般的唇，还有带着一丝疏离的戏谑的眸光。
靠。
说诨话也这么好看。
*
苏衍生洗漱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来码字。
她有微博，专门写文的，已经有十七万粉丝了。
“
踩着上课铃声挎着书包进学校，教导主任敲打两句嬉皮笑脸应付过去。
上课的时候被老师叫起来答不出问题，轰到走廊上罚站还要冲着值周女孩子吹口哨。
跟其他学校的男孩子打架斗殴，姗姗来迟还要放慢吞吞放狠话，我先让你三招。
逃课的时候翻墙出学校，嘴里衔着草根站在围栏上跳下去。
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课间操的时候晃晃悠悠穿过整个操场站在最后一排。
———
其实校霸被教导主任拦住，他心慌慌把吃了一半的早餐藏在背后，吃的太急哽住了所以只能冲着教导主任傻笑。
校霸到走廊上罚站以后，微风掀过他的书页，一整页都是校霸的碎碎念，啊好困，老师今天不会听写吧我还没背，拜托了别抽到我。
打架之前虽然放狠话，但是手机上还是设置好了紧急联系人，按下1自己的小弟就会闻风出动，堵死这上门挑事儿的孙子。
翻墙地点没选好，正对着教导主任眼前的摄像头，教导主任急吼吼赶过来的时候，校霸正从墙头跳下去，校服被风吹的鼓鼓地，感觉要飞起来。
逃了半个学期课间操的校霸也很困扰，自己班上的位置究竟在哪儿，随便选个队站着吧，哎，日头好大，最前面领操的那妹子，好像还不错。
”
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文不加点。
没错，写的就是刚刚的帅哥，以及她心目中的自己。
所以成绩倒数第一。
发送以后，苏衍生刷新网页，评论已经是越来越多。
肥四不知道怎么肥四：啊啊，大大终于更文了！好看！
九九九九三七六：为大大疯狂打电话！是我喜欢的痞帅男主！
今天也喜欢你啦：校园文！最爱！
红红火火过大年：大大是不是遇到什么帅哥了突然写文！好奇！
最是呶呶唧唧哇：赞成上面的说法！好奇好奇！
……
看着评论里大家聊天，消磨时间的目的终于达到了，苏衍生的瞌睡虫逐渐被唤醒，她三两下关了电脑回到床上。
期盼梦里有帅哥出现吧。
*
九月二日。
宿舍里是可以听到打铃的声音的，并且声响不亚于在教学楼。
尽管如此，苏衍生还是……迟到了。
两分钟刷牙洗脸一分钟洗头发三分钟换衣服穿鞋好的赶紧冲出房门，跑啊！！！
苏衍生冲到高一（2）班教室的时候，班主任已经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话了：“新的生活开始了，高中三年你们会面临许许多多的挑战，并且必须克服……”
“报告！”
她大声音喊。
“名字？”
班主任转过头，看向她。
“苏衍生！”
“哦？第二名？不错，但是这第一天上课就迟到……”
刘平推了推眼镜。
“老师，我愿意罚站！”苏衍生连忙开口，她可不想第一天就被老师批评。
“行，那就站一上午吧。”
刘平轻描淡写地说。
苏衍生心里清楚，这是拿自己来杀鸡儆猴，作下马威呢。
苏衍生背着书包，也不恼，安安静静地站着，心里面却在盘算着文章怎么写下去。
她生得其实很好看，所以刘平把她放在门口站也不是没有原因——谁说我们竞赛班没有颜值高的同学的？
只是她着实没有想到区一中不务正业的学生有这么多。
面前走过第五个朝她吹口哨的男生之后。
刘平探出头：“苏同学进来吧！”
“是，老师！”
苏衍生一本正经地回答，然后往教室里面走。
不料刘平厉声喝道：“你，站住！你谁啊？是我们班的吗？为什么现在才来？！”
苏衍生：？？？黑人问号脸？难不成这老师健忘？
直到身后响起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高一（2）班，王源。”
苏衍生闻之一怔，卧了个大槽。
刘平的态度缓和些许：“哦，进来坐着！下次可不能迟到！”
苏衍生有些呆滞，她还是不能把昨晚的帅哥跟那个该死的第一名联系在一起。
她不是憎恶别人成绩比她好，只是真的不太喜欢苏慈的态度。
想到苏慈，苏衍生的心情又低落下来。
“同学，这么喜欢跟我呆在一起啊？不回座位？”
这声音，真欠揍。
苏衍生回过神，转头，狠狠瞪了王源一眼，正巧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少年站着的位置逆着光，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白皙皮肤边细碎的绒毛。
明眸皓齿，妖孽啊妖孽。
苏衍生感叹，于是乎，在那样“温和”的目光注视下，她很不争气地脸红了。
蔫着看向老师身后的白板，座位表列在上面，“苏衍生”右边“王源”几个字深深的刺激着她的感官。
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已经讲了。
“愣着干什么，坐啊。”刘平半开玩笑地说，然后收敛笑容看向王源：“还不回座位！”
王源：……？？？要不要这么区别对待？！
待两人都坐好，刘平继续演讲：“所以，未来的三年需要我们共同奋斗，我相信你们每一个人，能做好，会做好。对于我来说也许只是三年，但是对你们来说是整个人生道路的奠基，请相信我会带领着咱们班走上康庄大道！没有人会在这里失败！”
“没有人会在这里失败！！！”
苏衍生转过头，看向教室里，一张张带着些许青涩的脸庞，泛着青春时期特有的红晕，他们并不认识彼此，却不约而同地在同一时刻呐喊。
曾经的他们，或懵懂无知，却是一腔热血，满怀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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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献给青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