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风嗅到了一丝诡异的味道,隐隐觉得那人必定和上官泽父子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没有丝毫的怠慢,陆长风立即对手下吩咐。
“万民林,你伪装成贩子,到那里打探个究竟。其他人,埋伏在周围接应。”陆长风的背挺得笔直,像一支即将离弦的箭。
太阳的余晖还未在天空散尽,万民林一身水果贩子的装扮出现在甘坪城北的一处巷子里。他挑着箩筐,嘴里时不时地高声吆喝几句。
“卖橘子喽,甘甜可口的橘子!”
原本就路人稀少的街巷里,此时仅有三两路人偶尔路过。有的人家屋顶正升起袅袅炊烟,让这平静而又诡异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些。
岸南飞上一处屋檐,向万民林指了指一处高墙大瓦的院落。万民林心领神会,向那宅子大门处慢慢走了过去。
走到那院落门口,万民林索性放下扁担,拿起脖子上挂着的汗巾擦着额头佯装休息。
“卖橘子喽,甘甜可口的橘子!”
万民林大声吆喝道。
“橘子怎么卖的?”岸西打扮成路人,从巷子口大摇大摆地走过来问答。“我尝一个甜不甜。”
“这位小爷,橘子五文钱一斤。”万民林朗声回答道。“您尝尝,保证甜的。”
吃完一个橘子,岸西咂巴咂巴嘴,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没尝出味来,我再尝一个。”
说罢,抓了一大把橘子,就在那吃了起来,摆出满脸的无赖。
“爷,您还没给钱呢。”万民林一脸的为难和手足无措。
“怎么,尝尝甜不甜都不行吗?你刚才说保证甜的,可是大爷我尝过了,根本就不甜!”岸西的无赖样愈发的溢于言表,让躲在暗处埋伏好的弟兄们都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你…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万民林气急地从岸西手里抢过橘子,两个人趁势推搡在一起。
“他娘的,小爷尝你几个橘子是看得起你,居然敢动手?知道我爹爹是谁么?回去让我爹带人打断你的腿!”
“我管你爹是谁?我只知道你这小兔崽子欺人太甚,毛刚长齐就无法无天了,这世上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两人推搡半天,并没有亮出真功夫,仿佛就是普通市井里的争执一般。经过他们这样一闹,原本冷清的巷子里不一会儿人就多了起来。
岸西将万民林一把向那宅子的大门上推去,撞得大门砰砰作响。里面的人终于坐不住了,吱呀一声将打开骂道:“要打架到一边打去,不要在这里闹事!赶紧滚蛋!”
这下正中了陆长风的计谋,两人趁机扭打着,撞进了大门里。看热闹的人群哪里管这是谁家,看见两人扭打进了院子,乌泱泱地就跟了进去,由不得那开门的大汉在那里慌张地喊:“不准进来!这里是王爷家的别院,外人不得入内,快出去快出去!”
在街道暗处埋伏好的岸南带着其他人跟着混乱的人群一同潜入了院子里,等到内院里听到动静匆忙跑过来的守卫到时,岸南已经躲进了院子里的一处树丛里。
“这里是王爷的别院,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还不赶紧滚出去?想找死是吗?!”一名领头摸样的凶恶男子一把抓住岸西的手臂,将他整个人向后推去,竟将人推出了两丈余远。
万民林扫了一眼围观人群,独不见岸南,心中已经有数了。便大声求饶,连滚带爬地出了那院子。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在街角暗处等待已久的陆长风神色一凌,“可埋伏进去了?”
来者是万民林,他点头道,“已经埋伏进去了。”
陆长风的嘴角勾起淡淡笑意,“很好。”
太阳渐渐坠落,月亮缓缓升起,青天白日逐渐被漫天的星斗所代替。埋伏在树丛里的岸南如同磐石一般,动也不动。唯有那漆黑如墨的双眼,在黑暗中不断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与其他人不同,虽然大家同为大内侍卫,但是岸南和岸西两人从小都是在寺庙长大,所学的功夫都是门派绝学,加之平日诵佛念经,他的定力已经远远地超越了普通人。只是后来寺庙在战火中殒灭,他们二人机缘巧合才成了大内侍卫。
所以在这种蚊虫奇多的树丛里,只有他能够做到完全的静止。
嘈杂的声音远远地响起,大概是院子里的守卫们正在喝酒。饶是这样,大门口的两名守卫还是坚守在门后,没有要休息的意思。若他们没有离开,岸南只要稍有些动静,很容易就被他们发现。
“这么晚了,咱们也过去看看吧。”正当岸南不知如何是好时,依稀听到大门口的一名守卫开口说道。
“不行,没见今天有人闯进来了吗?虽然没有发生什么事,但是教主说过,任何时候都不可以掉以轻心。”另一名守卫义正言辞地拒绝道。
对方听到这话,甚是扫兴,“就你这榆木脑袋才会这么听话,咱们过去玩两把怎么了?这几个月来都不曾发生过什么事,难道就咱俩这么倒霉?何况这大门坚固如铁,谁能打得开,就算强攻进来,难不成别人闯进来咱们还听不见动静?”
那守卫不答话,满脸的不服气,却又不想去争辩,良久又摆了摆手,“算了,要去你去,我在这儿看着,有什么动静我喊你们,别没赌成搞得是我耽误了你发财似的,我看你那银饷还能赌多久。”
对方没料到他会同意,欢呼雀跃地就跑进内院里赌博去了。
岸南见时机成熟,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过来,便悄然移出树丛,从地上摸索出一颗石头,射向那守卫的太阳穴。对方闷哼一声,没来得及求救便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岸南迅速移到门边,悄声无息地将大门打开一条门缝,埋伏在门外多时的陆长风带着大家鱼贯而入,又兵分两路迅速从两边回廊向院内深处移动过去。
这里是一处两进的大院子,进了大门后,先是东西两排厢房,万民林和陆长风带人一左一右搜索过去,凡见活人便击其太阳穴打晕。一路过去并没有收到什么反抗。
再进了道拱门,便是上房和东西两道厢房,那伙赌博的守卫们正是在上房的大厅里。夏夜酷暑难耐,大厅的门此时正敞开着。而厅里则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一张八仙桌,兴致勃勃地赌着。
从人数上来看,这里的守卫至少在四十人左右。
借着银白色的月光,陆长风向万民林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必再理会两排厢房里的人了。此时若是进出厢房,必定会发出不小的声响,赌博的那帮人只要一回头,他们便暴露了。
陆长风的动作很快,快到守卫们没有任何察觉,冰冷的长剑就架在了每个人的脖子上。方才喧闹嘈杂的上房大厅里,变得死一般的沉寂。
短暂的安静过后,东厢房的一间房门突然打开,是下午把岸西推出去两丈多远的汉子,貌似是这里的头领。
“赌够了是不?”
伴着房门被打开的声音,那汉子随口说道。
万民林暗叫不好,一把长剑飞起朝那汉子胸口刺了过去。汉子反应极快地身子一侧,长剑擦着他的手臂刺在了他身后的门上。等他再回过头来时,万民林已经到了他面前,一把手刀劈向他的后颈。
这一次那汉子没来得及躲开,闷头重重地倒了下去。
“每个房间搜一遍。”等把上房里那群赌鬼捆起来以后,陆长风命令道。
直觉告诉他,这里并不是一个王爷别院那么简单。否则一个这样的普通两进院子,根本不需要四十个守卫看守,其中必有隐情。
不一会儿,岸西从上房一侧的寝房里带着一个人来到他的面前。那人戴着脚镣,头发已经和泥泞草屑混在一起,低低地盖住了半张脸,全身上下透着刺鼻难闻的味道。
“姐夫,你终于来了!”穿过肮脏的头发,左云羲看到陆长风激动得几乎痛哭失声。
陆长风这才发觉,原来这人便是被上官如松掳走多日的左云羲。
消失的这几个月里,原本身强体壮的少年如今消瘦了许多,露在外头的手臂上隐约还能看到不少新旧伤痕,可想而知他在这里受了多少苦。
“云羲,跟我走,我来带你回家!”陆长风一剑劈开左云羲的脚镣说道。
他手上的剑可不是普通的刀剑,乃是皇家御剑,削铁如泥。
“公子不好!门口那守卫不见了,想必是去通风报信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岸南匆匆走进上房说道。
三十余人趁着无边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院子,返回了客栈里。刚进客栈不久,便听到街市上渐渐嘈杂起来,陆长风担心行踪暴露,让人在外头看着动静。
从掌柜那里弄来几大盆水,把左云羲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原本肮脏不堪的一个人转眼便成了白皙干净的少年,只是久不见天日又遭受非人的处境,整个人看上去白得有些病态,看着怪让人心疼。
“云羲,告诉我,从你失踪那日开始,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来的?”陆长风咬牙切齿地问道。
上官如松,我绝不会再让你逃脱了。
“那日在街上被人诓进一处院子里,只是喝了杯茶水便昏过去了,再醒来时人已经在船上,期间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后来发现姐姐也在船上,下船以后就被蒙上了眼睛,坐了很久的马车才到这里。
“起初姐姐在时,他们对我们还算客气,除了不让我们出去外,一日三餐按时送来。后来他们把姐姐带到别处去了,我便再也没见到姐姐了,他们换了一批人看守,对我也越发的凶狠残忍,常常用鞭子抽我,有时一天也吃不上一顿饭。姐夫,要不是你来,我恐怕都快活不下去了。”
说到这里,左云羲似乎又触动了内心的苦楚,眼圈渐渐有些发红,又被他强忍住没有哭出来。
“姐夫,我姐呢?”左云羲突然想到什么,抓住陆长风的袖子急切地问道。
陆长风沉默,不知如何回答。她如今在哪,是生是死,他竟一无所知。
“该死!”陆长风的拳头紧紧捏起,忍不住骂自己道。
“快告诉我啊姐夫,姐姐她人还好吗?”左云羲见情况不妙,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找到她,带你们安全回去!”陆长风发誓一般决绝地说道。
可是云裳,在我找到你之前,你一定要给我好好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