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顺利见到了那日潜入宫中的盗贼,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老鼠在他身上爬来爬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味。
殷小虎踢了踢他,老鼠嗖的一声蹿得没影了。
他却仍然不动。
“再装,我就一刀捅下去了。”
话音刚落,地上的人嗖的一声坐起来,做贼心虚地东张西望。
“放心,就我一个人。”殷小虎半蹲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男子不解。
“舒妃要拿你陷害我,自然不舍得对你下手,能对你下手的就只有你自己,你忘了,当年在殷府偷窃被抓时,你就用过这种,连我大哥都差点被你骗了。”殷小虎冷静地分析,说起来头头是道。
男子拊掌而笑:“时移世易啊,没想到当年傻头傻脑的大小姐,现在也有这心眼了,佩服,佩服。”
这话在她听来,却是讽刺,如果可以选,谁不希望傻一辈子呢。
“喂,当年我就想问你了,你怎么装得这么像,气息脉搏全无,你是怎么做到的?”殷小虎充满好奇地看着他。
他得意地笑笑:“学不来的,因为我有闭息丸。”他的眼中透着几分得意。
“世上真有这种要药,我不信。”殷小虎半信半疑。
“真有,是我向独牙大夫买的,现在也只剩两颗了。”
“独牙,原来是他,那个小老头,就喜欢炼制些奇奇怪怪的药。”
“你也认识她?”他开始套近乎。
“少废话,”殷小虎毫不客气地伸手,“给我一颗。”
男人握住袖口摇头:“不行,不行,这可是我行走江湖的法宝,要是给了你,我就少了一条命。”
殷小虎冷笑,毫不含糊地威胁:“你信不信,要是不给,你现在就得没命。”
男人没想到当初轻松一吓就哇哇大哭的闺阁小姐如今竟然变得如此雷厉风行。
她十分不甘愿地松开袖口,掏出一颗药丸递到她眼下。
殷小虎伸手接过,这是一颗棕色的药丸,珍珠般大小。这让唤起了她对那个医馆和那座城的回忆,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果可以,她永远都不要遇见英郎,不要遇见芜姜,本本分分地做她刁蛮小姐。
“独牙,他还好吗?”
“唉……”那人叹气,“上次边陲之战,酒城元气大伤,独牙大夫腿脚慢,被敌人捉了去。”
殷小虎一声长叹,只觉得一阵晕眩。那个医馆不复存在了,那座城也饱受沧桑。
“现在的酒城边成什么样了?”
“别提了,包括殷府在内的一大帮富贵人家一蹶不振,现在,所有人都要重新开始,我也是没有办法才从酒城逃了出来。”
那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是承载着她所有幻想希冀的土地,是哥哥陪着她一起度过十六年的花园,如今,一切都回不去了。
殷小虎也已不再是殷小虎。
“听说,都是……”男人犹豫地看了她一眼。
“都是什么?”
“许多人都在骂妖女,都说是妖女祸国。”男子如实回答。
殷小虎觉得荒谬,更觉痛心,甚至有些愧疚。
难道真是她的错吗?
虽然她任性,但是她的任性向来只会伤害自己,不会伤害别人。
“行了,药也已经给你了,你可以放过我了吧。”男人收回心神,转入正题。
“还有一件事。”殷小虎从腰间掏出一锭金子,摊开手掌。
男人两眼放光:“到底是同乡,不会让我无功而返,多谢了。”他伸手来抓,却抓了个空。“你先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偷到的这锭金。”殷小虎认真地问。
“我就知道你会问。”男人笑着,压低声音,“其实不只这个,我还看到许多银票,上面都有你们殷府的印记,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呢?还以为发财老呢。”
“那些银票在哪儿,让我看看。”殷小虎紧张地说。
男人打开她的手:“刚夸你聪明,你怎么又糊涂了,被抓的身后我怎么可能吧银票藏在身上,那不是人赃并获吗?”
“那你放哪儿了?”
“就在我被抓之前藏身的那个房梁上啊。”男子如实回答。
“你到底是在哪儿偷到这些东西的?照理说殷府的钱不应该出现在这儿啊。”殷小虎一脸疑惑。
男人想了想:“我看八成是殷大少爷有先见之明,提早报殷府的财产悉数转移。”
他的解释的确说的通,但是如果真是大哥做的,大哥不可能不告诉她。
“你快告诉我到底是从哪儿偷到这些东西?”殷小虎急道。
男人却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这个嘛,你得让我好好想想。”
“你不怕我现在叫人。”
“你叫啊,我死了,看谁告诉你这些东西藏在哪儿?”手里握着筹码,男子开始讨价还价。
“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想办法把我送出宫,我可不想烂在这里。”
“这不是我说了算的。”殷小虎撇过头。
“我知道,可你会有办法,别忘了,你现在是本朝第一妖妃,能把两代皇帝一老一少迷得神魂颠倒,这点小事难不倒你。”男子的表情简直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欠揍,哪壶不开提哪壶,殷小虎真想一个拳头轰过去,但她忍了:“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办法的,你先告诉我好不好?”
“哈哈,”男人低声大笑,“您真会开玩笑,做买卖可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您怎么糊涂了。”
“行行行,你就先死着,我去想办法。”说着恼火地走出了牢房。
殷小虎没有去找芜姜,而是直接找舒展柔商量,他们两之间除了交易,就没有其他可商量的。
“他是我同乡,你想怎么安置他?”
舒展柔似乎猜到了她的来意:“很简单啊,受刑之后,铺盖一卷丢到外面就成了。”
“受刑,受什么刑?”
“入宫偷窃,罪加一等,理应受鞭笞之刑,虽然他因惧怕刑罚,自尽而亡,可是这刑罚还是免不了的。”她轻巧地说着。
“要抽几鞭?”
“连本带利,一百鞭。”
一百……抽完鞭子,不死也得残,更严重的是,如果捱不住叫出了声,到时候又罪加一等。
殷小虎换上笑脸:“舒妃娘娘宅心仁厚,一定不会如此残忍的。”
“呦,你对你那位老乡真是情深意重啊,说你俩没有关系,我还真不信。”
爱信不信!殷小虎深吸一口气:“老乡见老乡,连眼泪汪汪,我只是想尽一个老乡的情谊而已,放过他,您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舒展柔微笑:“那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殷小虎笑了笑:“你想要什么?”
“也不看看你有什么。”她语含嫉恨,说着端起一碗热腾腾的药汤:“这是给女人补身子的,这个点儿喝了,等到晚上的身后,药效最好,怎么样,你也来点。”
殷小虎听出了她话里有话。
自从她入宫以后,十个晚上有九晚芜姜在她屋里睡躺椅,剩下的一个晚上,还是他不小心走错门了。
在这个偌大的皇宫,除了芜姜的偏袒,她一无所有。
而芜姜也是她最大的筹码。
于是,殷小虎又做了一件对不起他的事:“好,我能让他今晚过来。”
舒展柔虽然笑着,但是眼里却尽显戾气。
他算什么东西,古往今来,哪个妃子能做的如此嚣张,拿皇帝的恩宠当筹码,是嫌太多了是吗?
殷小虎在她杀人般的目光里摆摆手。
“成交吗?”
舒展柔换上一副笑脸,忍一时之气,日后让她好看。
走出舒展柔宫殿的时候,天色晦暗,这几日天气一直不好,如同人的心情。
邀宠不容易,拒宠还难吗?
殷小虎在天还没黑的时候,就洗洗刷刷,早早钻进被窝里睡了,关上门来能有多难,她唯一担心的只是芜姜心里不痛快。可是这点担心,跟那些线索比起来微不足道。
她从来没骗过芜姜,他在她心里从来不是最重要的,他在她身边从来可有可无。
躺在被子里,自言自语地为自己狡辩着,为的是按捺下心中火苗一般窜起的愧疚。
渐渐的外面的天黑了,屋子里也漆黑一片。她清醒地听到了窗外有一阵脚步声响起,然而门外响起宫女的禀告:“启禀陛下,娘娘已经歇下。”
她的后宫只有两个女人,除了舒妃宫里,他还能去哪儿?除非他想孤枕难眠。
安静了好一会让,突然响起了一阵开门的声音和一阵脚步声,很轻但是的确存在。
听那力度,好像有贼摸黑进来了。
没想到那个人还有同伙,不好好教训他们,把皇宫当贼窝了,殷小虎从头上拔下簪子,等那黑影停到床边,猛地攒起来,狠命刺去,大喊一声:“抓贼啊。”
扎到了!凭她的身手居然扎到了!她的手开始发抖儿,会不会闹出人命啊,是这贼功夫不到家,还是她功夫大有长进啊。
灯光亮起来,两双睁得大大地眼睛四目相对。
芜姜躲在扎破了枕头后面心有余悸,刚才如果不是用枕头挡在身前,恐怕这会儿已经挂彩了。
“你手怎么重啊?”他拍拍那只可怜的枕头,扔到了一边,立刻板脸教训起来:“这么做实在太过分了。”
芜姜随便一句,就可以给她安格行刺的罪名,刺杀皇帝,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下次不会了。”
芜姜用手敲她的额头:“还有下次,若真遇上了贼,凭你那三脚猫,这么轻举妄动,不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
啊!原来他担心的还是她啊。
“那你说该怎么办?”
芜姜很认真地想着,表情很可爱。
“不,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他突然握住她的手,眼神温柔如水。
殷小虎避开她的视线,事已至此,不如直说。
“芜姜,你能答应我剑事吗?”
“说。”他微笑。
“今晚,你去看看舒展柔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