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过去,当天空再次飘下寂寞大雪的时候,看到她仰望许久露出的笑容,他便知足了,谁年少时没有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爱,可是陪你终老之人未必是那个你曾认定的人。
习以为常便好。
在静好的岁月里,她已学会了煮茶静候,只是在无数个漫漫雪夜,不知是天亮,还是等人来。
他也已习惯为她披衣,看她在灯下咬着丝线缝补的娴静。敲下一颗棋子,在灯下与自己对弈。
他们之间已无话可谈,曾在无数个夜色中惊醒,握住她的手时,都是冰冷的。
她是他唯一的皇后,却不可能为为他诞下皇嗣,他从不勉强她,只是朝臣百官却来向他施压,泱泱大国不能后继无人。
甚至已经有人主张废后。
第一次被他严厉驳绝,第二次他可以置若罔闻,第三次、第四次?他毕竟是一个正常的人。
那是芜姜登基后的第十年,那一夜,傅重良连夜带着一名女子进宫。
那是一个头发已经花边,眼角折着鱼纹的女子,傅重良称呼她为田姑姑。
田姑姑被带到芜姜面前,施施然行礼跪叩,芜姜勉励赐座。
“陛下可是想另择佳偶?”
芜姜摇头:“如果是,朕就不会寻你前来。”
“陛下,不知道老身有什么可以为陛下效劳?”
“朕听闻你精通织梦之术?”
“老身已经许久不用了。”
“为何?”
“许多年前,有一个女子求我为她织一场梦,老身本以为梦境为虚,聊以自乐而已,却不想她竟能以梦乱真,为追溯姻缘,却扰乱了几个人的一生。”田姑姑摇头叹气,“老身引以为戒,不敢再行织梦之术。”
“真的会以梦乱真?”
田姑姑想了一想:“陛下,很多事情可以不可再,那个女子来历复杂,老身凡眼未能堪破。”抬眼时不经意看到墙上挂的一幅画像,面露惊愕:“她是谁?”
芜姜回头一看:“是朕的皇后。”
“竟然是她?”她喃喃低语。
“姑姑?”
“哈哈……”田姑姑忽然大笑,“浮生幻梦,这一场梦境,竟仍未终结。”
“姑姑?”
“竟然这场梦自老身手中开始,便要由我结束,方能赎我之过。”
“姑姑这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您之所以如此执迷,不过姻缘使然,上一世您负她在先,这一世不过还她情债。”
芜姜皱眉:“上一世,朕几日时常做梦,原来是真的。”他低低一笑。
至少她曾刻骨地爱过他,可是为什么,这一世偏偏会迟到一步,就此失之交臂。
“你能助朕回到过去吗?”
“老身无此能力,不过是织造一个虚迷幻境,一旦幻境化成,便不能有外人掌控,一切都要靠身处其中的人自己去经历,老身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如若在环境中死去,便再也回不到现实,还请陛下三思。”
芜姜点点头:“来人,带田姑姑下去休息。”
老人告退,芜姜便起驾去了凤宁宫。
原本熄灯宫苑为迎驾而灯火通明。
殷小虎穿着睡衣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芜姜微笑着拉过她的手,拢在手里呵了呵,却怎么也暖不起来,就像她的表情一样。
“你恨朕吗?”他的眼里似藏着无尽风霜。
她颔首摇头:“不敢。”
“十年了,竟然变得这么规矩了。”
“以前是臣妾不懂事,请陛下恕罪。”客套而千篇一律。
“如果朕说朕就喜欢你不懂事呢?”芜姜捧住她面无表情的脸,心慢悠悠地坠下。
她垂着眼睑,声音平静如枯井:“是,那还是请陛下别喜欢臣妾了。”
“哼,”他突然笑了,“你已经好久没和朕顶过嘴了。”
殷小虎低头:“臣妾知错。”
“一定要如此吗?我们……”
“臣妾不敢。”她避开他的手,“尊卑有别。”
“你我夫妻……”
“请陛下放心,”她急急地打断他的话,“臣妾会信守当日之诺,陪陛下终老。”
他的手悬在空中,终于无力垂下。
“你相信幻梦成真吗?”
殷小虎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臣妾以前经常做梦,只是现在不了,可能因为日无所思吧。”
“朕没什么能给你了,唯有给你一场华梦,可好?”
殷小虎疑惑地看着他,却见他起身走了出去,那颀长的身影没有了当年的卓然风骨,那样的沧桑而无力。她长叹一声,道一句恭送圣驾,便轻轻阖上门。
十年过去,真的很想做一场梦,可以想起昔日的笑,和记忆深处的人。他们可还好吗?
此时此刻,又与谁共剪西窗烛。恍惚间,那几张面目都已被岁月冲刷的模糊,只是心仍会隐隐作痛。
所有的希望便只能寄存梦中,可以她连做梦都不会了。
窗外不知为何忽然飘起磅礴大雨。
风带来雨水的气息,更像是泪水。
她问道一股酸涩,带着一种莫名的忧伤静静地躺于床榻。
有个声音在问自己:“若能打破这四方高墙,你最想做什么?”
“当然是去找回昔日的人。”
“既然如此,只需记住此刻的心意,你总会找到的。”
一股裂开般的剧痛闪过大脑,殷小虎睁开眼,感觉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可是想不起梦里经历什么。
“小姐……”一个面目有些眼熟的人突然冲上来,“他们要寻死了。”
那一瞬,所有记忆涌入脑海,她猛地抬头,一掀裙摆:“走。”
于是领着那人来到一座铁牢和一个大屋前。
铁牢里囚着她的前任之色,大屋里供着她的现任之夫;殷小虎在两扇门之间纠结徘徊,终于下定决心,推开牢门。
不知道为何,她有这样一段记忆,现在的她是这里的山大王。大概两年前,上一任寨主想携手夫人云游四海,于是召集众兄弟商讨禅位之事,殷小虎乃山寨大王之女,名副其实的王二代,子承父业自是当仁不让,可老军师却在旁边喋喋不休:“不可,不可,小姐心智未开,难当此任。”
读过书的人骂人都不带脏字,殷小虎一听急了,抽鞭劈去,老军师随意抬手,就将鞭子握住:“小姐如此冲动,山寨大业怕是所托非人。”
靠,刚才骂她傻,现在骂她不是人,亏军师是看着她长大的。
殷小虎清了清嗓子,也玩起文艺:“军师,您如此说,未免有失偏颇,落落大寨里,哪位不是热血好汉,只有行将就木者才不知冲动为何物,您说是也不是?”军师捻着胡子,笑而不语。殷小虎更受鼓舞,继续道:“再者寒浮年纪虽小,却不见得心智未开,军师出题一试便知。”
殷小虎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军师深笑,出的题目倒真凭良心,下山抢劫--劫色,一个就够。
军师不说她也要去的,因为她要下山找一个人,不知面目,似乎是一个叫英郎的人。
殷小虎肩扛大刀,志得意满地去了,刚出山,就看到了猎物,山脚下,绿野千里,百花争艳,天将黑未黑之时的余光更衬的此处美如仙境,但风景并不是最好看的,殷小虎抱刀蹲在花丛里,有些呆迷,一男一女靠原来可以靠得这么近,耳鬓厮磨、情话绵绵,然后……满地打滚。
好看又健壮,极品啊、极品啊……殷小虎摸了摸下巴,喜悦溢出声,吓得衣衫不整的男女豁的抬头,哎呦,面无血色都这么俊,殷小虎挥刀劈入两人之间,将他们分开,然后伸手一拉,将猎物提在腰间,钻山入林。
殷小虎把成绩一亮,属下狗眼瞬间亮瞎,哇塞,小姐居然劫了个漂亮的小妞。
那小妞哭得昏天黑地,差点断气,殷小虎深沉地安慰:“我会对你好的,不用你洗衣做饭,只要你给本小姐多生几个娃。”那小妞一听,哭得更凶了。
旁边的人都在窃笑,军师也掩袖贼笑,殷小虎火大:“笑什么笑,女的比男的好看,我当然拣漂亮的抢。”
证据确凿下,军师给她打了一个不及格。尽管压力重重,也未能阻挡她成为一寨之主,世界已经无法抵制二代的潮流,老寨主护犊,膝下只有一女,寨主之位舍她其谁。
殷小虎继任寨主之后,就将劫来的小妞墨竹关入铁牢。作为寨主的女人,除非了自由,其他一应俱全。一年过去,两人成了好友,在田丝的开导下,殷小虎才意识到自己到底缺什么--男人,于是二话不说下山再抢,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抢了个亮瞎众人眼的男子。
那个男子本来还有个大名,只是大家都只管他叫英郎。
一向不好男色的殷小虎听到这个名字后,眼睛都直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军师出的馊主意。
虽说是为山寨开支散叶,但是真实目的谁知道呢?
一个寨主拥有两大绝色,而且还是一男一女,本是齐人之福,而殷小虎却因此头疼万分,没听说吗?
--她的男人跟她的女人搞到一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