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晴又瞅了莫二娃一眼，嘟着嘴道：“二娃！这挺好的牵线做媒，怎么让你搞得就跟一场交易一样，你……你难道娶我也是交易么？”
莫二娃摇头一笑，拍拍齐晴的肩膀，哄道：“咱俩跟他们不一样！咱们俩虽然是在半年前认识的，但是半年之前的俺们，都是身背巨债的创业青年，那时候国家的政策到底是继续改革，还是退回原地都不明显，俺们的前途也是生死未卜，你那时候敢跟俺，咱俩可就是患难夫妻！这是不加任何东西的感情！”
“那……那现在呢？”
“现在？今天可是1983年的第一天！用老丈人的话说，1982年是辽南改革的元年，不但改革政策要看这半年的实际成效，谁能有胆子在这半年弯腰捡金砖，谁就将积累后劲。现在，改革的好处已经是人尽皆知，从今天开始的未来十年，将会是全面改革的黄金十年，也将会是社会贫富差距彻底定型的十年！虽然这个年代也是黄金遍地，但是这十年的黄金可不是说拣就能拣的！俺们这批敢于在试点期玩火的人，已经有了绝对的资本，老百姓想跟俺们比赛捡黄金，那根本就没得比，只能拣俺们没看到，或是口袋里实在拿不动的！同样盯上一个东西，俺们手里的本钱是刚起家小老百姓本钱的几十倍、几百倍，他们绝对玩不过！老丈人管这个叫二八理论！就是说，全世界八成以上的财富，将会集中在两成人的手里，俺们在辽南已经是那两成人了！”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啊？你这意思是我现在不配你了？”
“哎呀我的祖宗啊！这跟咱俩没关系！说他们的！我的兄弟们现在和你的姐妹们不是一个阶层！他们现在十天出海一个航程，只要不亏，一个人最少能赚三千到四千，这是辽南顶级技术工人三四年的收入，他们已经没必要跟小老百姓家的女人浪费时间了！说句不好听的，俺这帮兄弟的腰包，足够让任何女人脱裤子，这帮美女即便是你的姐妹，那也是在高攀！”
莫二娃这么一说，他的那帮小兄弟们腰板一下子就挺直了，齐晴也知道莫二娃这些不中听的话完全就是对的，但是她却还是瞅了莫二娃一眼，嘟着嘴问：“那要是……那要是咱俩现在没结婚，你是不是也用这样的态度对我？”
莫二娃一笑，搂着齐晴亲了一口，道：“傻丫头！这个东西不是假设的，你就是跟俺同甘苦、共患难的女人，咱俩患难夫妻名分已定，俺心里永远都记得你是怎么在樟树岛鼓励俺振作、怎么鼓励俺压货、怎么在破旧的石头鱼舍里把俺当大爷伺候的！”
齐晴小猫一样趴在莫二娃的怀里，心里最庆幸的，恐怕就是自己半年前在樟树岛突然犯傻，更庆幸自己的大哥慧眼识珠、刘老爷子行事坚决--这就是八十年代！每一天都会早就一批人，机会稍纵即逝！
刘远方经过莫二娃这么一分析，胆子明显大了，抬眼看看李晓莹，问问人家叫什么，点上一支烟，道：“俺比你们大三岁，俺就先叫你小李吧！小李，俺看你挺干脆的，俺们老大说的也很明白，虽然话是难听点，但事儿就是那么回事儿……小李啊！俺看你挺漂亮，比俺娘给俺介绍那帮娘们强多了，俺觉得你当媳妇挺合适！你……你家里知道你来这干啥吧？”
李晓莹点点头，小声道：“我们的父母其实都知道我们来干嘛，而且也都支持我们来这找对象，要不然，女孩子出远门还在外过夜，他们也不放心……”
“那就好谈了！你爹妈希望找个啥样的姑爷啊？”
“我……我爸妈没什么要求，他们说万元户就可以，可是……你们村哪家都不是一般的万元户……所以……找到谁都行！”
莫二娃一笑，道：“李晓莹，既然你说实话，那俺也给你和你的姐妹撂个实话！婶子们这次拜托俺们两口子给弟兄们解决终身大事儿，首先是想沾沾俺们俩的喜气，讨个城里的漂亮媳妇，其次就是怕俺的这些弟兄们因为年龄小而没主见，想让俺这个老大帮忙长长眼！婶子们信任俺、弟兄们瞧得起俺，俺不能不好好把关！所以，俺得先说俺们的条件！俺们找对象对家境一点要求没有，但是俺们有三条必须答应！第一，原配妻子必须是没开包的黄花闺女，这是俺们农村人讨媳妇的前提；第二，你们先前在城里的对象绝对不能藕断丝连，往后连话都不能多说一句，因为俺们是常年不在家的远洋漂，媳妇的人品必须端正；第三，事情谈成之后，你们就要跟俺家小晴那样，退学跟婆婆住在一起准备今年六月的休渔期办各自的婚事儿！这样，咱们现在一条条卡！第一条，谁不是黄花闺女的请举手！”
齐晴赶紧插话，道：“莫二娃，你……就算有差距，你给我姐妹们留点面子行不行！我出个主意！这三条只要一条不答应的，你们就拿个苹果吃！”
莫二娃竖起大拇指，道：“长嫂比母，还是媳妇想的周到！来来来！媳妇！这事儿你来做主，咱男主外、女主内！”
八十年代的人很朴实，所以莫二娃这三个条件一说，来做客的十八个女孩只有四个人拿了苹果，但即便是这样，齐晴还是觉得有些丢人。
刘远方一看李晓莹没拿苹果，又道：“俺给你说说俺家情况，你看看行不行！俺家的收入有两份，第一是俺娘跟婶子们合伙的合作社，第二是俺跟兄弟们的船队。俺们这个东西不是死工资，有时候赔、有时候赚，但是老大照顾的好，旱鸭子跟俺们也抱团，俺们到目前为止，也就是那天出海不小心弄坏了船上的设备，赔了两万多修船费，再就没赔钱！俺家一个月最少的收入大概是一万五六，但是最高的收入可能过三万，你看……你们瞪眼干啥！俺没跟你们吹牛！兄弟们分到的钱都一般多的！俺们村旱鸭子就拿卡车倒腾土鸡和鸡蛋，一个月也是七八千块钱！”
傻小子，人家那是因为阶层差距而听懵了！
李晓莹咽了口唾沫，眼里的刘远方明显变得帅气了，她问：“要是我跟你好，你们家聘礼能给多少？婚事能办什么样？”
刘远方琢磨琢磨，道：“俺们老大聘礼是二十万，结婚的时候，全辽南的企事业单位有一半儿都帮忙，俺肯定不能跟人家比！俺娶媳妇，婚礼老大肯定帮忙搞关系，而且俺们娶媳妇随礼赚钱，所以婚礼肯定是能摆多大就多大！至于聘礼……这个得听俺娘的！不过俺觉得几万块钱还是能接受的！”
“几……几万？”
“那……那你们辽南的聘礼是多少？”
“双职工家庭一千到头，干部家庭两千也算是很少见了……”
刘远方拍拍胸脯，道：“靠！俺还以为你要多少呢！小李，两千块钱你家好意思要，俺家还不好意思给呢！”
鬼机灵的刘三七拽拽刘远方，一个劲地摇着小脑袋，打眼色道：“大表哥！你别见了漂亮姐姐就吹牛！咱们村没有那么有钱，家家户户结婚都不下聘礼，规矩就是给女方家里大米一百斤，白面一百斤！不过咱们娶城里的媳妇，可以适当按照人家的规矩办，两千就两千，咱们使使劲凑凑吧！是吧？弟兄们！”
刘三七这一说，这帮小子马上点头，齐晴气得拿个梨往刘三七这一甩，道：“刘三七你什么意思啊？欺负我的姐妹没见过世面，你就趁机砸价是不是？还大米白面，你怎么不说二斤苹果娶个媳妇！”
大家伙这时候都忍不住乐了，莫二娃指指这小家伙，道：“三七啊三七！你小子可真是个活宝……老大告诉你！这是谈婚论嫁，不是你去商店里买好吃的！该省的钱你省，但彩礼下少了，咱们村的旱鸭子还不把这些漂亮姐姐都抢走了？再说，两千块钱娶个媳妇，丢不丢人？弟兄们！咱们村旱鸭子的聘礼是一万打底，咱海王八比他们赚的多，所以咱们的聘礼就按照两万起，具体的家长们再商量，这个价在城里够用！李晓莹，两万聘礼你家能接受吧？”
李晓莹显然是被这个数字吓到了，笑了笑，道：“怎么可能不接受，我们家都没见过两万块钱放一块什么样儿……”
齐晴道：“晓莹，别着急答应！别光顾着家里，给自个要点东西！喜欢什么要什么，就凭他们刚才集体打马虎眼，咱们也不能放过他们！使劲要！一次要够本了！”
李晓莹壮壮胆子，问刘远方：“我……好！我要四大件！你给买么？”
“啥四大件啊？俺们村跟辽南不是一个风俗，你别跟俺说行话，说具体的！”
“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和收音机！我……我不管了！话都说到这份上，我还就要名牌的了！手表必须上海牌的，自行车必须凤凰牌的，缝纫机必须兄弟牌的，收音机必须是小型能让我带在身上拿出去嘚瑟的！”
“你别闹了……咱俩谈婚论嫁，你跟俺提这些啊？”
“你两万彩礼都愿意给，我这点你不给？”
半年前的齐晴也把这些东西当成宝贝，但是随着阶级差距的形成，齐晴现在再看李晓莹提出的条件，已经觉得她实在太傻了！
刘三七翻翻白眼，道：“姐姐，俺看你这傻样，俺都不好意思骗你玩了！你这些东西就跟玩具一样，你要点实在的行不行？要是俺大表哥拿这些破铜烂铁把你骗回来，村子里的旱鸭子会背地里说他闲话的，俺可不想人家说俺嫂子不值钱！”
齐晴把手一伸，指指自己的四个戒指、两个手镯，又拽拽脖子上的项链，道：“我都让你气死了！你们明知道自己找对象是奔着人家的家底来的，你们能管他要那些东西么？你们得要这些东西！”
莫二娃道：“来来来！你们这么谈非谈崩了不可！俺帮你们谈吧！聘礼两万打底，具体多少钱，双方父母见面之后再说，陪嫁的东西也按照桃园村的规矩，金货八十八克，具体打什么东西，随女孩的心愿！你要是没意见，一会儿就跟远方哥回去见婶子，婶子要是没有意见，明天你们就去辽南，让双方家长见面。家长只要拍板，你跟远方哥去逛街，你说那些破玩意根本就不值钱，你让他亲一口就给你买全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