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国,东南偏南。
这是一处山峦迭起,群峰林立的偏僻地区。
此地人烟稀少,只有山脉边缘存在着一个小村落,偶尔飘出几缕炊烟,路过几只清鸣的鸟儿,倒是颇有些人间仙境的意味。
小村旁不远处,矗立着一座三百米来高的山峰,山半腰有一个不大的道观,道观里,一个年纪还小的少年道士,在三清道尊面前打起了瞌睡。
方旭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龙,一条遨游九天之上的五爪神龙。本能告诉他这只是梦,但他却一点也不害怕,甚至发自内心的很欢喜,仿佛他不是人,而是那头翻云覆雨的龙。
“痴儿,还不快快醒来!”突然间,其耳旁传来一道斥责之声。
被心里莫名其妙的想法吓了一跳,耳边传来师父的责怪声音,方旭一惊,由睡眠状态悠悠转醒。
“徒儿,你可还记得,为师今天给你布置的功课是什么?”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语气温和地对他说。
方旭此时睡眼朦胧,想了好一会儿,答道:“抄写道德经,三十遍!”
“你完成了?”老道士抚摸着雪白的长须,挥了挥手中拂尘,一脸严肃的看着小徒弟。
看着眼前白白净净的宣纸,方旭哑口无言,只得支支吾吾地说,“没、没……”
老道士叹了一口气,长袖一挥,道:“唉,孺子不可教也。”
师父拂袖而去,方旭面露苦色,很是无奈地说:“这大清早的,怎的就打瞌睡了呢?”
真是不争气!
道士师父道号清心,方旭是清心师父十多年前捡到的,那时候还是一个裹在襁褓中的婴儿,师父辛辛苦苦养大方旭,对他恩重如山,事实上他早就把师父当成父亲一般看待了。
一不小心惹师父不高兴,方旭也不好受,可他有时候总是爱打瞌睡,追根溯源,是由于身体虚弱。
方旭从小身子骨就很差,泡了十年的药浴,那些药物都是老道士上山采集,可以说他就是药罐子里走出来的,没有药物的维持,能不能活到现在还是两说。
除此之外,方旭还有一个明智师兄,师兄入门比他早,年纪也大了五六岁,是看着他长大的,所以对方旭很好。
“师弟,师弟!怎么,又惹师父不高兴了?”明智身着淡蓝道袍,脸色焦急,快步从外面走进来。
“明智师兄,没什么,我一不小心,又打了瞌睡。”方旭苦着脸,似乎很是愧疚。
听完他的话,明智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说,“这可是常有的事,过两天师父就气消了。”
方旭看着笑呵呵的明智,轻哼一声,自嘲自讽地说,“师兄,你还取笑我!老实说,我就一个拖油瓶,只会拖你和师父的后腿,一点用没有。”
明智眼角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一脸肃穆庄严。
“师弟,你千万不要这样想。人出生在世上,一定有属于他自己的作用,老天爷不会对任何人关闭窗户,不要以为自己没有用,你虽然身子虚弱,但有朝一日,定能在其他领域,创造属于自己的辉煌。”
看了一眼明智左手空荡荡的衣袖,方旭忽的想起了什么,心中暗骂,该死,说好不让师兄难过的。
原来明智仅有一条手臂,并不是天生如此,而是年幼时发生战乱,清心道士捡到他时,命虽然保住了,可左手被病毒感染,只能舍弃掉。
所以明智最讨厌那些自暴自弃的人,或许是因为年幼时看见过地狱,他对生命格外的珍惜。
“师兄,你放心,我说说而已。我是谁,我是立志要成为道教第一人的方旭,不论什么都打不倒我。”方旭大言不惭道。
“得了得了,这事儿等你背完整道德经后,再说吧!”明智似乎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笑眯眯地说。
明智走后,方旭看了一眼空落落的道观,心想,三清道尊啊,你怎么不显显灵,把我今天的功课帮忙做了呢?
若是被清心道长知道他此时的想法,非要气死不可!
再说方旭把道德经经抄完三十遍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饥肠辘辘的他,狼狈的跑去厨房。看到还冒着热气的几个馒头,感叹了一下苍天开眼,便三两下狼吞虎咽的吃完午饭。
“师弟,师弟!师父找你,速去后院。”明智急匆匆的跑来厨房。
“嗯?师父找我有什么事,我功课已经做完,难不成,他发现我偷懒了!”方旭见师兄脸色凝重,也不敢多想,立刻朝后院禅房走去。
道观没有多大,前院摆放三清道尊的法相,以及一些供人参观的禅房,后院便是三人休息的房间。
进入清心道长房间时,老道士正在闭目养神。
感觉到方旭来了,老道士睁开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一遍,开口道:“此次传你来,是要告诉你,关于你的身世。”
方旭有些出乎意料,十多年来,师父从未提过自己的身世,问起,也只字不言,如今他的身世之迷,终于要揭开序幕。
“你是我十几年前,在山下一条河流里捡到的,那时候你身边没有任何人,襁褓里放了一块身份玉牌,一颗珠子,这些,兴许是你家族的信物。如今,我交还与你。”
接过师父递过来的几样事物,方旭瞄了一眼刻有“方旭”两字的身份玉牌,无不幽怨的想到,你们既然抛弃了我,何故又要为我起名呢?
又看了一眼用绳索串起来的蓝色玉珠,略一思索,便将其贴身系在脖子上,随即,他疑惑的看着眼前“青玉师弟亲启”的信封,不解道:“师父,这信是?”
清心道长似是等着他询问,早有准备的说,“这便是我今天要交代给你的第二件事,我要你明天下山,去青云山脉找到无定道观,并且把信交给青玉,他自会安排你。”
“师父,你这是,要赶徒儿走么?”方旭轻咬嘴唇,身体微微颤抖,脸色一下子苍白如纸。
老道士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很快便掩饰了下去,意味深长地说,“你不是成天幻想着飞天遁地,神魔鬼怪么?为师要你去的地方,你待的久了,也能沾些仙气。再说,这次下山入世修行,若是缘分来了,或许能寻到你的家人,对你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可是,我舍不得您和道观啊!”方旭身子一抖,潸然泪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要记住,日后不能轻易落泪,否则别人会看轻你的。此事无须在言,你明日便下山!”清心道长拭去徒弟的泪水,心肠一硬,不留余地的说。
等到方旭泪眼婆娑的走后,清心道长孤身一人,无可奈何地说,“若非没有办法,为师又怎会出此下策,小子,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又怎么忍心,让你一辈子困在这小庙里。”
第二天。
方旭早早地收拾好包袱,把干粮、钱币等物品带齐后,又小心翼翼将玉牌书信放好,回头深深望了一眼道观,径自下山去了。
他却没有想到,从今往后,过上了一段意想不到的人生。
清心道长和明智在山上望着逐渐远去的瘦小身影,默默地祝愿着。
突然,清心道长语重心长地说,“如今,我已经只剩下半年寿命了,方小子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如果让他知道,肯定会愧疚一辈子,他年纪轻轻,我不能毁了他的前程,因此只能让他离开。明智,我死后,记得将我的尸骨葬在后山。”
明智早已泪流满面,重重地点了点头,仿佛把这件事,印在了灵魂深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