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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金融投资

让金融系统真正发挥作用

我国外汇储备在美元陷阱中挣扎,与金融系统没能真正发挥作用有关。外汇储备的经营管理本来就属于金融投资范围,须臾离不开现代金融市场和金融系统的规划、支撑、调度和监控,可是这方面我国做得还很不够。

首先,我国是一个高储蓄率国家,政府不能随意印发货币,否则就等于把老百姓的储蓄一步步稀释掉,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导致通货膨胀,这是经济学基本原理。可是回过头来看目前我国的通货膨胀率居高不下,正是货币发行太多造成的。而货币发行太多,主要原因之一是外汇储备过多,自己套牢自己。

从目前我国3万多亿美元的外汇储备看,这本身就意味着政府收购企业这么多出口创汇,必须在社会上等额发行这么多人民币(20多万亿元)。市场上有这么多人民币平白无故地冒出来,当然就要稀释百姓储蓄,引发通货膨胀了。

凭良心说,老百姓的这些储蓄都是辛辛苦苦挣来的,“积谷防饥”,目的是为了将来养老、医疗、子女求学和结婚用的。现在把这些血汗钱稀释掉,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如果这样的出口创汇体系得不到扭转,我国就无法从美元陷阱中走出来。所谓尽可能减少外汇储备,其实只是退而求其次不得已的办法。

其次,现在外汇储备已经积累下来了,就应该把它经营管理好。现代金融市场的有效性表明,要想增加金融投资收益就要承担更多投资风险。可是在这次全球金融危机中看到,全球有大量金融机构破产倒闭或被收购,其中不乏业内佼佼者,主要原因并不是它们个体经营不佳造成的。

有鉴于此,我国应当从中吸取的教训是:外汇储备要保持充分流动性,即按照安全、流动和增值的原则经营管理,安全应当放在第一位,否则就很难确保金融系统真正发挥作用。只有在保障外汇储备总体安全和流动的前提下,才谈得上投资回报。

而从摆脱美元陷阱的角度看,我国在金融投资中的操作和管理,当务之急是要避免进一步落入美元陷阱,并在此基础上尽量减少原有外汇储备可能造成的损失。因为既然不能在短时间内让金融系统发挥作用,那么适当减少外汇储备规模和回避掉一部分美元陷阱就是应该做到也容易做到的事。

从近期看,我国面临着以下两个突出问题:一是出口增长速度下降,导致经济增长速度下降,失业率增加;二是外汇储备安全性受到越来越严重的威胁。

虽然本书专门讨论美元陷阱,但不得不指出,我国目前的这些问题并不是现行国际货币体系必然造成的。换句话说,现行国际货币体系并不必然要求我国选择出口导向战略,更不必然表明我国的外汇储备就必须猛增到目前的3万多亿美元。

言外之意是,如果我国在“十一五”期间就能认认真真推行经济增长战略转变,刺激内需,并且采取比较灵活的汇率政策,及早废除对出口创汇和吸引外资的各种优惠政策,就不至于会像现在这样深地陷入美元陷阱。

这样看来,我国国内金融系统改革又必须和国际货币体系改革结合起来,方向都是为了避免美元陷阱侵害。究竟怎么改,要从我国金融体系究竟存在什么问题入手。

从国际上看,一个国家的金融体系越成熟,老百姓的储蓄就越少,因为他要用钱的时候可以随时借到钱。相反,如果金融体系不成熟,老百姓就只能依靠个人力量储蓄,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将来要用钱时是借不到的,只能靠自己。

对照这一点,我国目前的金融体系很成问题。美国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经济系教授胡永泰认为,如果我国的金融体系和美国一样成熟,储蓄率会比GDP降低8%~10%。而目前我国的经常性账户盈余差不多就是GDP的10%,所以就可以把收进来的储蓄贷出去变为投资,由发展中国家(我国)借给发达国家(美国)了。并且,虽然表面上看借给国内和国外都是把钱借出去,但结果是根本不同的:把钱借给国内,投资回报率高(平均回报率15%~25%);借给美国,投资回报率低(平均回报率2%~16%)。所以,如果我国有一个成熟的金融体系,就应该从国外借钱回来在国内投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情况相反。

他认为,完善金融体系的过程很长,短期内主要是依靠扩张性财政政策来解决问题的。比如建设高速铁路,可以借此机会从国外购买国内无法生产的高质量钢,压缩外汇储备规模。遗憾的是,我国选择的却是向本国钢铁企业购买,这就错过了一个压缩外汇储备的好机会。而按道理,购买任何物资都应当优先考虑成本孰低,而不是非得花很多钱自己造。所以他建议,为了让我国金融系统真正发挥作用,有两件事情可以做,一是在将来允许私人办银行,二是调整汇率政策。

金融资产尽量避免美元计价

金融投资的原则之一,就是金融资产尽量避免用美元计价,以更好地避免美元陷阱侵害,实现外汇储备多元化目标。

我国目前的储备资产价格,依赖一系列不确定、不稳定和不正常因素。显而易见,面对美元贬值、通货膨胀和美元资产价格下降的风险十分严重。

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在《关于改革国际货币体系的思考》的文章中表示,他对我国储备货币的安全性感到担忧。在他看来,我国的储备货币应当同储备货币国的国内政策相脱离。换句话说,面对美国的不负责任,我国今后的外汇储备资产管理计价一定要摆脱美元。

实际上,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保罗·格鲁格曼2009年年初就警告说,中国一不留神就积攒起了数额庞大的外汇储备,即使不考虑美国国债的收益率太低(零收益或负收益),也会因为美元贬值导致中国的外汇储备遭受巨大损失。

那么,我国为什么会一不留神就积攒这么多美元储备呢?归根到底,还是基于对美元的信任,相信美元是最可靠的价值贮藏,并且认为购买美国国债能比其他任何国内投资获得更高投资回报。

但事实并非如此。美国未来出现严重通货膨胀的可能性不容忽视,美国的持续经常项目逆差、巨额外债、货币供给急剧增加和巨额财政赤字,所有因素都指向一个结果,那就是美元贬值和通货膨胀。对此我们不能不格外小心。

所以,当务之急要摆脱美元纠缠,避免因为持有美国国债过多被套得太牢。在这方面,我国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其他国际金融机构,地区国际金融机构提供特别提款权(SDR)计价贷款,或者购买其发售的以SDR计价的债券,都是一种较好选择。

说穿了就是,在我国的对外债权中,要尽量避免用美元计价,目的是在更大程度上规避汇率风险,即人民币兑美元汇率升值的风险。

例如,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提出我国要用现有储备货币置换SDR,以及美国国际经济研究所所长伯格斯滕2007年年末提出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建立替代账户的主张,实际上都包含减少我国外汇储备汇率风险的因素在内。

如果说,周小川的身份决定他必须考虑中国未来的话,那么伯格斯滕为什么也会提出这样的主张呢?实际上,他的初衷同样是为了避免我国的美元储备资产价格和美元汇率下跌。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建议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其他成员国中是否会得到响应和接受,很值得怀疑。

一个有说服力的例子是,据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政治研究所张斌博士研究,仔细考察2002年1月到2009年12月间我国进口商品和服务篮子的计价物可以发现,我国的美元长期国债真实收益率不但低于日本、印度、韩国和新加坡,更低于澳大利亚。从外汇储备的保值增值角度看,我国的外汇储备如果投资亚洲国家如澳大利亚的资产,比投资美元更有吸引力。

究其原因在于美国利用美元的全球主要储备货币地位,设计出的一条美元陷阱线路图:美国贸易逆差→其他国家外汇增加→其他国家用多余外汇投资美国债券、股市或金融衍生产品→美国的金融机构和企业由此获得资金→美国由此大量控制其他国家的金融、企业和资源。

在这样一种美元资本流动中,看上去保持了美元在国际间流动的基本平衡,实际上这条资金流的水量大小是由美国控制的。美国就是通过控制这个总水阀,不断地把过剩美元包裹进去,一方面造成美元强势,另一方面便于美国企业收购其他国家的资产,包括上面所指的“金融、企业和资源”。

这样做,结果是什么呢?这就出现了美国掌握的是实实在在的资产和财富,其他国家拿到手的只是一把美元,中看不中用(因为这些美元虽然每年可以得到微量的利息,可是与实物资产相比,每年都要严重缩水)。

尤其是当美国国内出现经济问题时,他就会开机印钞,从而造成全球市场上美元泛滥,引发美元汇率贬值。

这样做的“好处”是,美国并没有主动下调美元汇率,美元汇率就自动下调了;从而势必导致其他国家也要下调汇率与之相适应。可是其他国家只要一下调汇率或保持汇率不变,美国就指责这些国家实行贸易保护主义,用贸易制裁“大棒”和其他手段来施加压力,不让别国汇率下跌或保持稳定,以实现重重打击别国金融、掠夺别国财富和压制别国经济的目的。

相对而言,由于其他货币不像美元这样拥有全球货币霸主地位,不具备这样的“特权”,货币贬值速度就要小得多。

这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一幕:美国通过大幅度贬低美元汇率来促使全球主要货币相对升值,把它当做是灵丹妙药。

反过来,如果在我国的外汇储备中尽量减少美元储备,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摆脱美元陷阱,这时候外汇储备的收益率反而会更高,这就是我国金融资产尽量避免用美元计价的理由。

摆脱美元陷阱要多干实事

美元陷阱实实在在侵蚀着我国的外汇储备,所以,摆脱美元陷阱要多干实事,避免空谈误国。至于怎么才是多干实事,这就是本书后半部分要着重探讨的内容。

从历史上看,美国在全球经济中的霸主地位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奠定的。当时美国的黄金储备已经高达8000多吨,占当时全球黄金储备的75%,占美国外汇储备的80%左右,一直到今天,都没看到美国的黄金储备有任何削减。

正是在美国完成了黄金储备的战略布局后,美国开始邀请参加筹建联合国的44个国家政府代表,商讨建立新的国际货币体系(布雷顿森林体系)。众所周知,布雷顿森林体系的核心是美元与黄金挂钩,其他货币与美元挂钩,由美国来承担美元兑换黄金的义务。这样一来,美国就很好地在解体金本位制的同时牢牢地囚禁住了黄金,任凭美元纸币在全球经济中唱主角。

不难看出,黄金无论对美国还是美元本位制来说都是个好东西,因为正是美国拥有全球主要黄金储备,才使得他有能力“挟天子以令诸侯”。

而1971年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崩溃,则可以看做是美国的欲壑难填。为了能更多地发行纸币,美国干脆取消了美元发行与黄金的挂钩,最终导致全球经济非常被动并且还只能无可奈何——对于其他国家来说,比黄金吧,谁都没有美国多,美国一个国家就拥有全球黄金储备的3/4,当然可以说了算;比货币吧,谁也不如美元,美元在这几十年里已经建立起了世界货币信誉。就这样,美元陷阱得以顺利布局。

也正因如此,黄金储备在今天的意义非同小可,因为只有它才是比美元更硬的硬通货,储备美元不如直接储备黄金。

可恨的是,美国早就想到了这一点。美国在储备了全球大部分黄金后,为了以绝后患,干脆撕下脸皮,“帮助”全球各国和组织“保管”黄金——全球80多个国家的中央银行和国际组织的黄金储备全都存放在美国纽约金库。这样一来,其他各国要想动用黄金储备,就全都在美国的严密监控之下。

这样,就又出现了美元陷阱中的黄金储备陷阱。

众所周知,目前的黄金价格已经达到历史最高位,每盎司1700多美元。这至少说明两点:一是黄金价格越高,美元贬值幅度越大,美国从这种美元贬值中得到的好处就越多,其他国家受到的伤害就越大;二是黄金价格越高,其他国家要想把黄金作为外汇储备的成本就越高,从而陷入两难境地——增加黄金储备吧,有可能受到国际黄金炒家的出货算计,等你吸足黄金储备后猛砸黄金价格,让储备国叫苦不迭;不增加或者减少黄金储备吧,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美元储备一天天缩水,金融风险防范能力越来越低。

但容易看到,这样的两难局面并不表明我国就有理由犹豫不决;相反,态度应当异常坚定:

一方面,黄金作为一种重要的战略物资,毫无疑问应当坚定地持有。外汇储备的安全性第一。足够的黄金储备能够很好地增强人民币的信心和坚挺性,帮助人民币将来成为国际储备货币,最终影响国际金融游戏规则的重建。

另一方面,“炒股跟庄走”。只要美国不减持黄金储备,就可以大致上认为储备实物黄金比购买美国国债更实在。

所以,摆脱美元陷阱从操作和管理方面看,我国的当务之急是避免进一步落入美元陷阱,在此基础上要尽量减少原有外汇储备可能造成的损失。而要做到这一点,就要大力增加黄金储备,向美国看齐,而不是与美国相反(目前美国的主要储备是黄金,我国的主要储备是美元)。与此同时,要采取其他一系列措施,如降低美元储备资产,让市场调节人民币汇率等。

多干实事,主要就是从以上这些方面做起。

引导民间资本合法投出

我国的金融投资包括两部分:大部分是官方的,小部分是民间的。除了官方(政府外汇储备)外,民间外汇储备比重目前虽小,但将来所占比重会越来越大。如何引导并加强民间外汇储备并合理投资,也应当是政府考虑的事。

民间外汇储备不属于政府,所以政府很难控制它们如何对外投资,但引导民间资本合法投出,则是政府应当做的事。

尤其是随着今后我国藏汇于民政策的实施,民间拥有的外汇数额将越来越多,如果对此不加以规范,不但会促使美元陷阱向纵深发展,还会带来一系列社会问题,如资金外逃等。

顺便说一句,关于藏汇于民问题,国家外汇管理局表示,由于存在着人民币升值预期和国内外汇差利差等因素,涉汇主体是普遍不愿意持有和保留外汇的。换句话说,能否做到藏汇于民关键不在于政策,而在于持有外汇的企业和个人是否愿意。但明眼人一看就知,只有取消汇兑限制和开放外汇交易,允许老百姓在经常项目和资本项目下自由兑换外汇,才能看出藏汇于民是否受百姓欢迎。

回到上面的话题上来。2011年,美国共向全球发放106.2万张绿卡使很多人成为美国永久居民。其中,来自中国的人数为87016人,位居全球第二,比2010年增加23%。而招商银行2011年4月发布的《2011中国私人财富报告》显示,我国约有60%的“高净值人士”(这些人人均拥有1000万元以上可用于投资的人民币资产)不是在考虑投资移民,就是已经快要完成移民手续。在我国亿万富翁中,约有27%已经完成投资移民;那些拥有人民币1亿元可投资资产的人群中,同样有27%已经完成移民,47%正在考虑离开中国。

这说明什么?说明随着这些富人的移民,我国民间外汇也随之大量地涌入美国,我国已经成为人才和资金对美国的净输出国。美国人惊呼,只要法律允许,来自中国的富人们几乎可以买下美国的所有房屋。

而与此同时,美国为了吸引中国富人赴美移民,也在大大降低移民门槛:过去申请美国移民的门槛是100万美元,现在已经降到50万美元;过去投资移民要求个人资产必须是“经商所得”,而现在只要求是“合法所得”就行。

还有更厉害的一招,那就是美国即将通过方便外国企业家赴美国的“创业签证法案”。根据该法案规定,国外企业家只要能筹集到10万美元的创投资金,或者获得25万美元的股权融资,就可以获得美国绿卡。

所有这些措施,目的都是为了让更多的中国富人把财富带到美国,这是一场继美元陷阱之后的新金融战争。

针锋相对,我国在这方面应当采取有效措施来防止资金外逃,尤其是非法资金外逃。归根到底,这些本该是中国的财富,在美元陷阱逼迫我国大量购买美国国债后,美国正在通过猛吸中国富人移民的办法对我国民间财富釜底抽薪。

怎么办?当务之急是放松资本项目管制,逐步减少资本流出选择和鼓励更多企业对外投资,而不是个人资金外流。说穿了,这样做意味着我国的外汇储备会在政府和个人(企业)之间发生一定转换,把政府承担的一部分外汇储备风险转移到个人(企业)身上。

这种转换虽然不影响我国外汇储备总额,却能提高外汇储备的使用效率和效益,所以不能当做政府对个人的“阴谋”来看待。国内外实践证明,个人的投资收益率通常会高于官方投资,所以这种转换后的个人对外直接投资,实际上有助于提高全体国民收益和部分抵消美元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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